众人拥进破庙,妇女和孩子们敲打着脸盆,高声叫喊着让男孩出来,个中上年纪的老人担心冲撞了佛陀,朝着佛像不住地合十作揖。很快,有人从佛像后面找到了那筐猪食,只是寻觅了几圈,也没有找到男孩的藏身迹象。
“我早看这兔崽子和他的死鬼爹妈一样奸巧,一定是听见声音先跑了。”
面对戾气汹汹搜拿他的众人,男孩把身子团成一小撮,紧闭双眼,捂住耳朵,龟缩在角落里不敢发出声音。这时,有人端详着佛像瞧了半天,忽然道:“会不会顺着佛头爬到房梁后面去了?”
众人寻了半天没寻到梯子,佛像滑不溜丢,老人和妇女又自是爬不上去,有人提议教小孩子爬上去看看。房梁上的男孩闻声吓得泪流直流,可众妇皆护着自家的孩子,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舍得自己孩子冒险爬高。无奈何,村长只好道:“那就这样吧,留下三五个人轮番在这里守着,四周围都是荒山野岭,那小贼去不了别的地方,等他出现,就把他按住,再交由村子里处置。”
“村长!”
这时有人匆忙找来,原来是朝廷派了专使来小河村。听到来人说专使要全村集合训话,村长和众人赶忙回去。男孩脸色早已吓得发白,他深知,如果落到这群村民手里,肯定难逃一死。
“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突然,庙里传来一声问话,仿佛近在耳旁,那口音从未听过,说话之人显然不是这个或临近村子里的。男孩从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寻觅了一圈,地上也不见有任何踪影,直到视线转到佛身,惊诧地发现大佛的手心里,悠然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男人披头散发,穿一身破烂的长衫,一条腿蜷在佛手上倚住肘臂,另一条腿悬在空中悠荡,手里摊开一面女子的纨扇,对着上面的字画自言自语:“‘七宝画团扇,灿烂明月光。与郎却喧暑,相忆莫相忘。’可惜了,这题诗若是出自王献之的手笔,那才是绝妙。”男人端摩着扇子,脸上笑意连连,随后面色忽的板正,侧目叱道:“拿去吃——”
话音未落,随手抛去一纸包,不偏不倚落在男孩身前的房梁上。男孩闻到香气,忍不住抓来,打开里面竟是一包驴肉。待他狼吞虎咽地吃罢,男子朗笑一声,骤起一阵腾挪,眨眼间就将男孩拎下房来...”
睡中隐约闻见一缕烟气,钰澄就此梦醒。野南浔和江小雨且睡得熟,钰澄循着烟味走出破庙,月下信步便撞见嵇昀与萨迪娅。萨迪娅羞道:“师兄回了山,且不要跟师父说...”钰澄子哑然失笑,反倒是嵇昀讲道:“不劳烦师兄开口,这种事当然由我向掌门真人坦白了。”
“你敢!”萨迪娅佯恼,举拳便打.
“哎呦——”嵇昀捂着被“重锤”的胸口,装模作样地嚎啕几声,旋即咯咯大笑起来。
几人又赶了数天的路,终于来到武关。商州城外熟悉的客店里,伙计招呼着他们坐下。掌柜一眼就认出了嵇昀,“这位客官面善,之前来过小店吧。”野南浔从旁哈哈大笑:“老头子,还记得我吗?”掌柜上下打量着他,思索了一阵,“呦!您不是到处抓人的那位...”“哈哈哈”嵇昀与野南浔俱放声大笑,老掌柜唏嘘惊奇,“没想到两位会坐到一个桌上吃饭。”嵇昀道:“世上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哩。”老掌柜笑笑,忙道:“客官们少坐,我这就催他们给您上菜。”
一路上除了野南浔提的大包外,江小雨始终把一件小包袱挂在身前,这方落座等着吃饭的空隙,她也是包不离身,看护得死死的。此地南下登山是去往乾元门,北出商州西进便是长安,嵇昀交代野南浔要先把江小雨安全送入长安,再返回太仪山与他们几个相会。野南浔实不情愿,小声嘟囔:“跟她非亲非故的,又是当苦力又是当保镖,该不是师父看她是花魁,动了什么别的心思?”
“哆!”萨迪娅花容佯怒,训斥道:“胡说八道,你假扮杀手坑骗钱财,人家江小姐没报官抓你,已经是多么宽容,叫你做些苦力,也算是赔罪谢恩了。”
嵇昀微笑不语,野南浔偷抬着眼瞥了瞥二人,道:“师娘就是师娘,宰相肚里能撑船...”“呵呵。”钰澄听到他喊萨迪娅“师娘”,一时忍俊不禁,而萨迪娅朝野南浔瞪了一眼,业已羞红了脸颊。
“算了,看在你师父的面上,这个行李不用你提了。”
江小雨说话打破寂静,指了指脚下的大包袱,对店里伙计道:“哥子,麻烦你一会儿把这东西扔到外面地里去。”
“哈?”嵇昀几人闻言惊讶,江小雨假作不知几人的反应,端坐静处兀自嘬茶。伙计听话,便问包袱中是何物,江小雨摆摆手,示意他自行解开观瞧。嵇昀几个探着头看,伙计解开包袱皮,里面呈现的东西叫众人大吃一惊:里面尽是些粗布破衣包裹着的石块砖头!
嵇昀、萨迪娅面面相觑,随即明白了其中原由,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江小雨是在江湖中长成的性情女子,有恩必报,有仇必报,她用自己能够想到做到的手段,为自己遭受过的恐吓委屈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