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上方不远的丰罗城中,另一拨人正在吵得不可开交。
“他脑子疯掉了,当然是要敲开脑壳,取出病灶才可以...”
“得了吧!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乡村手艺,何谈高明?!疯由心起,心为三焦百脉汇通之处,治疯病当然要从经脉下手...”
一群大夫围绕着一个病人,就诊治手段莫衷一是,互不相让。他们诊疗的病人是个毛发凌乱、蓬头垢面的花甲老人,如乞丐般瘫坐在中间,眼神中满是惊惧和痴癫。
“都闭嘴!”
熙熙攘攘的争论声被呵止,说话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正好!彭溪老祖,你来辨辨清楚,这个姓周的病症是在脑子里,还是在心里。”
老祖嗤道:“你们以为他是害了疯病吗?!大错特错,他分明是假痴不癫,想靠着装疯卖傻躲过青鸾堂的刑讯罢了。”
旁人诧异地打量了他,哼道:“老祖,你说这话,怕不是因为自己治不好他而存心开脱吧。”
老祖怒道:“放你娘的屁!老子治得好便治,治不好便不治,一向说到做到,光明磊落。在场的哪个敢自诩医术比你老祖高明的,大可站出来直说!”
“先别动气,他是想说,哪有人装疯一装就是三年多的,整日吃猪食、喝脏水,前番趁着望风的时候,他居然从暗河里逮住一条黄鱼,硬生生把黄鱼的那个东西咬下来给吃了!这...正常人谁能做出这种事来。”众人想到他生吞那东西的场面,忍不住纷纷作呕。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做不出来!只是九天教总坛不是别处,就连苍蝇想飞出去,也得先砍上三刀。”老祖绕着病人走了一圈,俯身道:“你就别想能活着逃出去了,要么赶紧招了,要么痛苦一死,免得如此受苦。”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上个月,那个神盗不就挖通了牢房,逃之夭夭了嘛。”“他只是失踪了而已,是死是活谁也不晓得呢!”
彭溪老祖不理会旁人闲扯,见病人满脸痴傻,心生一计:“周道然,你知道吗?你师兄也被抓来了,你们难兄难弟很快就见面了。”
“师兄?!”周道然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是的,你的师兄,太叔髦。当年你师父的掌门之位如果传给了他,那么今天在这里受苦的就不是你了。”
“你夺我掌门之位!我杀了你!”
周道然大叫着窜跳起来,彭溪老祖不备,被他扯住脖子,嚎啕一口咬住了耳朵。
“哎呦!”
彭溪老祖痛得跳脚,旁人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可周道然癫狂已极,五六个人搂腰抱头就是拉扯不开。
“闪开!”喊叫声落,一柄捣药用的石杵向这边轮来。只听“咔嚓!”石杵闷声断成两截,周道然眼前一黑,撞倒在地。
彭溪老祖龇牙咧嘴,捂着受伤的耳朵,血水从指缝流出来。
“老祖,你的耳朵!”旁人一面惊呼,一面从周道然的齿间取出半个人耳。
“王八羔子!我的耳朵——”彭溪老祖满脸涨红,眼里恨不得吐出火来。“娘老子的,你不是发疯癫嘛!好!老子就用毕生所学,折磨你七天七夜,叫你生不如死!”彭溪老祖恶狠狠地拖起周道然往外走。
“慢着!”
有人出言阻止,众医生循声看去,原是羽林堂的王猛。
“王副堂主,有何见教?”
王猛面色铁冷,走近前扒开周道然的眼皮瞧望一眼,又盯着彭溪老祖的耳朵沉默片刻,怪声说道:“姓周的是重犯,按照教规,他的生杀需由灵王亲自裁决,不可以妄动...”
彭溪老祖摊开手掌,“你看!这老东西疯癫三年了,什么法子都用过,就是不肯说出朱垠秘籍的下落,留着也是无用。”
“话不能这么说,你问不出,不见得别人就问不出...”
“你说的是谁?”
王猛瞑目讪笑:“贾...延锋!”
“啊?”众医面面相觑,心道贾延锋是海昏弃徒,早在海昏派未遭灭顶之时,就因心术不正、剽窃朱垠秘籍被周道然逐出师门,后来投身九天圣教,充任爪牙多有恶迹,为正道门人所不容,最令人切齿的是,后来九天教剿灭海昏派之战,他更是多有“功劳”。
“谁在背后议论我?”
门外人声忽传,转而走进一位身材瘦削的人物,怀中抱着一只红鹳。
王猛鼻下轻嗤:“贾兄,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贾延锋高扬着下巴,目光凌人:“王副堂主惦记,贾延锋哪里敢拖延?”
王猛斜眼瞥见他怀里的鸟。
“怀里抱的是什么?”
“你真的找到了!”彭溪老祖眼睛泛光盯着红鹳,喜色直上眉梢。
王猛疑惑:“怎么回事?”彭溪老祖道:“这鸟是我托贾宫主去找的。”
“要它做什么?”
彭溪老祖捏住红鹳的脖子,指着鸟喙解释道:“你们看,这种鹳和寻常的不用,它的嘴更细且长,从不吃鱼虾,而是以虫子为食。”
王猛翻着眼白:“捡要紧的说。”
彭溪老祖道:“这是我们彭溪门的人,在岛上常做的一个游戏,这虫无孔不入,灵巧地很,被人吃进肚子里也是不死不僵。”彭溪老祖一面说着,一面从小瓶里取出一只寸长的褐色小虫,“假使把人用棉布团团包裹起来,虫子就会从口中、鼻中、眼底往出钻,届时放出红鹳,红鹳捉虫时免不得要把这个人的眼鼻口啄个稀烂,虫子躲避鸟喙,就在脑袋里东流西窜,常人无论如何也抵不过这番痛苦...”
王猛半信半疑:“你是说?”彭溪老祖继续道:“只是苦于红鹳难得,谁知我把这想法说了,贾宫主爽快答应,这么快就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