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纠缠不开锁结,嵇昀又惊诧又忧心,同时听见官兵们议论:
“萨迪娅,你了解潼关那边的战况吗?”
“贼兵又添了援军,形势只能是更糟。”
“听说朝廷早就传旨,调凤翔的兵马来接管潼关,怎么迟迟不见动静?”
萨迪娅道:“即便凤翔军不来,咱们神策军子弟,誓死也得守住潼关。”
“说的对。”
“神策军?”嵇昀对这个番号稍感熟悉。
“想起来了,义父说,唐朝有只直属皇帝统领的精锐军队,名字就是神策军,只是传到如今,这只军队的掌管之权,全握在田令孜这个狗贼手里。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是狗行狼心,手下军队也是蛮不讲理。”
一行人渐渐走至黄昏,天边隐约现出一座古城楼,楼上有匾,上书“潼关”二字。其北依黄河,南临深渊,雄踞山腰之上,十二座城防犄角连环,是自东面进入关中的险塞要冲。自汉末至今,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正所谓:
瑟瑟秋风吹古城,
黄河萧鼓翻波声。
千夫执锐奋长策,
万古艰难阻云潼。
“去那边包抄!”
潼关瓮城中,十人的马球队正高举着球棒追球,周边围坐着一圈士兵,兀自观玩地不亦乐乎。
“想当年,咱们懿宗皇帝在世的时候,我爷爷和我爹可都是球场上的御用陪玩!”
“那就怪了,人家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这御用陪玩的世家,到你这辈怎么砸了招牌?!”
“哆!胡说八道!”
“哎哎!你们瞧!有女的来了!”
萨迪娅等进了瓮城,引得众兵将交头接耳。
“请问,成大将军在什么地方?”
兵士随手一指球场,“大将军在场下打马球。”
萨迪娅抬眼望去,十个打球的人都穿着清一色的粗布短卦,实难分不出哪个是兵,哪个是将。
“大将军,有美女来找!”喊声一出,球场顿时安静了下来,要知道,在这险山恶水的前沿战地,雌鸟都不见几只,何况美女。
“谁找我?!”
声音从萨迪娅等人身后传来,回头看时,来人四十岁上下,面额方正,浓眉细眼,腰间系着白围裙,一摞刚刚出炉的烤面饼烫得他两手不停翻来转去。
“先等一等哈...”
他绕开萨迪娅,来到球场边。
“来来来!都停一停,认赌服输,我下厨给大家做面饼,先到有的吃,后到看人吃。”
士兵们争先恐后涌上来,七手八脚把面饼哄抢一空。成可期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回顾问道:“你们是长安来的新兵?”
萨迪娅心道:“听说成大将军体察下属,不摆做派,今天一见,果真如此。”当先抱拳道:“回大将军,萨迪娅·拔也古,和长安城十名神策军子弟,自愿来军前效命。”
“你是回鹘人?”
成可期双眼轻颤,显得有些惊外。
“你的父亲是?”
“家父曾在右神策军任兵曹参军事。”
“果然是你。”成可期收敛笑容。“虎父无犬女,想必这些兄弟也是忠烈之后了。”
成可期眼光扫视,发现马背上居然还绑着一个。
“这个兄弟的行头,可是不像来参军的。”
嵇昀暗暗骂道:“狗东西,分明是拿你爷爷开涮!”
他受杨楮的影响,对官差兵将自是厌恶至极。
萨迪娅答道:“这个人身怀绝技,行迹可疑,我们怀疑他是敌方奸细,刚刚路上还差点拿他不住。”
“哦?”成可期走近前,打量着嵇昀,“你们怎么认定他是奸细?”
“他分明是汉人,却改扮作外藩人,况且...”萨迪娅压低声音在成可期耳边小声絮诉。
“哈哈哈!”
成可期朗声大笑:“现如今兵荒马乱,赶路人改头换面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何况,算卦只是虚言,岂能凭卦象就胡乱抓人?”
“可是大将军...”
“不用说了。”成可期摆手示意,“给这位贴假胡子的兄弟松绑,送出城去吧。”
嵇昀闻言喜出望外:“好在鸡圈生凤凰,兵匪窝里遇上个说理的人。”
萨迪娅犹有不甘地给嵇昀解了拷鬼锁,嵇昀本来遭此无妄之灾,心里有气尚待发作,可毕竟这是在军营里,自己虽有天机剑法傍身,但恐也奈何不得这些“走狗”。于是隐忍不发,由士兵领着出城。
“无故抓了又放,果真耽误了大事,我一定会回来找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算账。”
“走吧!”士兵们把一根绳头塞进嵇昀手里,呵斥道。
“这是城外,我要去长安,要从里面走。”嵇昀见士兵把自己领到外城城头,与其争执起来。
“你想得美,大将军只说放你走,也没允许我们放你进关,你若真是敌方奸细那可得了。”
“你们带我回去见你们将军!”
“快滚吧你!”
不待嵇昀分说,士兵猛地将他推下城楼,嵇昀手握麻绳,安然落地。
“狗东西!王八蛋!”嵇昀心里忍不住一番咒骂。
天色渐晚,嵇昀自思耽误了时间,需得赶忙想办法绕过潼关去。于是沿着城角寻路上山,潼关城防依山连绵数里,嵇昀一口气跨过了好几个山头,渐不知走到什么地界。待又登上眼前高耸的山头,一阵眺望,山下的场景却是令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