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昀把没吃完的馒头放入衣襟,向杨白二人匆匆辞行。
“我见过偷玉玺的人,就是在后山上要杀我的大恶人。”
从白锡圣口中嵇昀又得知现场发现了十三太保和孙伯仲的痕迹,这使他不免怔住。
“不可能,十三太保和李家兄妹早就下山去了,而那黑衣人也并不胖。”
杨楮嗤道:“折而复返才能不使人怀疑到他们头上。”
沙陀和唐朝若即若离,玉玺教他们夺去正好坐实了分庭抗礼的野心,田令孜对玉玺痴迷了半生,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想到这里,杨楮神情显得得意。
嵇昀把他的变化瞧在眼里,心想:“杨大叔把传国玉玺献出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引起天下大乱,从而报复田令孜?可姓田的不过是个宦官,为了找他报仇何至于大费周章...”
这时候,杨楮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投向天边,不急不缓地念叨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让他们李家人也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嵇昀恍惚间想明白了,杨楮这是想要报复大唐皇室,也对,李渊家族抢了大隋朝的江山,杨楮身为前朝遗旧,自然对李家人恨之入骨。
见到杨楮呆呆地出神,白锡圣面无表情地兀自吃饭,嵇昀一时觉得,眼前这对父子着实有些可怜,多年来的内心被血海深仇所占据,父亲是千载难有的天才却疾病缠身,未老先衰,儿子生得俊俏却暴戾乖张,孤傲冷漠。
辞别杨白,嵇昀沿溪而行。附近都是密林沟壑,走出好远也寻不见回山的道路,只好在林间穿行。
“嘶啦撕拉——”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疾驰,身后树丛沙沙作响。
嵇昀心头一颤,莫不是段重柯压根没有走远,逗留在暗处寻机还要打自己的主意?嵇昀也不敢回头,撒腿就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觉脑后风声骤紧,一道白光从头顶翻腾而过,拦住去路。
“是你?”
拦路的人竟是白锡圣,他冷着一副面孔,伸手来抓嵇昀肩膀,嵇昀想要躲闪却来不及,被猎鹰扑兔似的提了起来。
白锡圣携着嵇昀一路披荆,无论他怎么挣扎叫喊,只是死死地扼着。
几经曲折二人终于到了一处深谷,这谷里长满黄白紫青各色的野花,四周是巍峨高耸的山梁,果真是险远罕至,瑰怪丛生。
渐行到谷底,在南侧山脚下,有一块形似狼牙的青色巨石,一端连接山体,另一端突兀在外,好似凤凰吐舌、麒麟奋角。白锡圣跳上巨石,眼下草木掩盖处,有一汪水潭,潭水清冽,嵇昀由于被他提在手里,整张脸与水面近在咫尺。
巨石和山体镶嵌的地方,有一处深洞。
洞口虽狭,洞内却极为宽敞,洞高一丈,阔三丈,地上并无杂草,甚是平坦,洞深处有一块黑紫色长方条石,条石上有几个碗碟陶壶,还有一盏残旧的油灯。
到了这里,白锡圣才放下嵇昀,可不待他反应,早提剑又向他攻来。
嵇昀一惊之下,连忙拔剑抵挡。二人只在洞里拼斗起来,嵇昀以仅会的四招海昏剑法全力相拼,可还是只斗了四五个回合便下阵,被白锡圣用剑抵住了胸膛。
“你想不想学天机剑法?”
嵇昀听段重柯说,天机剑法是杨楮的绝学,论及精妙甚至胜过海昏剑法。白锡圣在献宝大会上以天机剑法惊艳四座,若能得到他的点拨,即便没能在乾元门学到上乘功法,靠这门上乘剑法或也足以为师父报仇了。只是无缘无故,白锡圣为何主动要将剑法传授给他?嵇昀满心迷惑,不知该如何答话。
白锡圣也不卖关子,只说他要行刺田令孜,须得寻个得力的帮手,嵇昀是九天教追捕的对象,又想为师父报仇,也需有一门过硬的功夫傍身,两人就算作比交易。
田令孜是大奸大恶的人,杀他也全是替天行道,既是这样的理由嵇昀自然答应下来。
天机剑法原是从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的鎏金镗法中悟出来的,奥秘精深,寻常人即使全心致学,亦难熟练掌握。
白锡圣走到一株花树下稍作演示,只见他手腕翻出,长剑在百花丛中上下飘忽,花瓣簌簌沥沥,枝桠静若处子,剑透寒芒似玉龙翻江,漫天飞花如银屑霏霏,霎时间落英缤纷,遍地皎洁,却不见斩落一片树叶。
嵇昀看得出奇,万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剑术。
“你记忆出众,背下这剑法要诀想必不难。”
嵇昀听白锡圣传授要诀,便愈加全神贯注。
“一心咎勿用,二窍冼大终,四合蒙六象,高下比元贞,朝乾归终吉,中正入坤厉,天得以清,地得以宁,神得以灵,神业没于僵,气业衰于散,精业尽于形...”
一口气将千字要诀说完,嵇昀记住了十之三四,待白锡圣重复教了两遍,终于将要诀中晦涩难懂之处了然于心。
此后,嵇昀便在石洞外苦心练剑,白锡圣过三五日便来谷中调习点拨,不知不觉,剑术渐有所成。
这天谷里飞来一群野鸽,嵇昀念着杨楮衣单食薄,便随手打了几只,提着给杨楮送来。
待走到草庐外时,恰好听见杨楮在屋里大发雷霆,似乎白锡圣正在被他训斥。
嵇昀候在门口听着,屋内二人的谈话令他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