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力营来了个人,一身青布袍子,背着个大药箱。
天气热,后背的衣裳湿了一大片。
据说这人是宋大人的小舅子推荐来的,说是上头体恤苦力们,特意安排了个大夫给他们日常看病。
“管营大人,小人姓徐, 叫徐则然,这是宋大人的举荐信,请您过目。”
管营把信拿过来,看了两眼,胖脸上露出几丝和蔼的笑意:“宋大人和我乃异性兄弟,他举荐的人,我自然放心。不过嘛, 我要提醒你,此地不比别处, 这些贱民狡猾得很。千万别叫他们骗了,这些人都是贼胚子。”
“多谢管营提点,小人省得,”徐大夫了然地说,“实不相瞒,小人虽说给这里的人看病,可也是为了研制药物。药这东西,一般人可不敢乱吃。这里的人么,就不一样了。”
说着又从医箱里拿出一只匣子来,放在桌子上。
“管营大人,这是在下的一点儿小小心意,还请您千万收下。往后若是来不及,我便吃住在这里,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管营轻轻推了推那匣子,感觉到沉甸甸的, 里头定然是银子,故作推辞道:“你这样就见外了,拿回去, 拿回去。”
这姓徐的大夫当然不可能收回去,而是拱了拱手,准备退出去了。
管营于是叫人:“来人呐,带徐先生出去,四处看看。好生陪着,不可怠慢。”
这姓徐的大夫出去简单转了转,就说天气太热和几个监工在树下乘凉说话。
过了一会儿该吃午饭了,他就从自己骑的马背上取了几瓶好酒,招呼那些监工们一起喝。
这些人哪有不好酒的?闻着味儿就都过来了。
“这可是惠泉酒,得陈了十年往上了吧?”监工头头姓赵,一身黑皮黑肉,最是个心黑手狠的货色。
“说的一点儿不错!”徐大夫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我今日头回到,天气又热,没备什么吃的,姑且请大家喝酒。等改日,必准备些好熟肉,咱们好好吃喝一顿。”徐大夫说着就给这些人倒酒。
这些人嘴上说着“哪能总让你破费”, 脸上心里却都乐开了花。
他们这些人是典型的吃亏难受, 占便宜没够,又何况是好酒好肉呢!
徐大夫带的酒不算少,可这里人多,分下来,每个人也就半碗。
徐大夫刚倒完酒,管营跟前的人就来招呼,说管营大人请徐大夫过去一起吃饭。
徐大夫只好朝这些人拱手说道:“失陪了。”
他走了以后,这些监工的一边喝酒,一边谈论他。
有的说:“这人是个什么来头?从来咱们这儿也没有过大夫,他来做什么?”
“他是宋大人小舅子的朋友,不是京城人。你当他是来这里行善的吗?只是图这里治死人不必偿命罢了。”另一个监工冷笑。
“管他呢,这里的人都不如好人家的猫狗,怎么死不是个死。”有的人一颗心早变成了生铁,冷得发硬。
“跟你们说,看他这么有钱,必然是给那些有钱人研制秘药的。有钱人的命金贵着呢,一颗药丸就能卖上千两银子。”一个监工似乎很明白这里的内幕,“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十个劫道的都不如一个卖药的。”
但不管怎样,他们已然知道这个姓徐的大夫和他们一样都是坏人,一样不把这里的这些苦力们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