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主,吾……”
卞和还想要推托,不过立马就被沉忆辰打断:“坐下!”
“是。”
卞和无奈从命,然后与苍火头等矿工一同上桌吃饭。
只是还没吃上几口饭,县丞姜沛就面露难色的走进后堂,朝着沉忆辰行礼道:“下官拜见佥宪。”
“姜县丞有何事吗?”
以沉忆辰的猜测,现在阳谷县官吏恐怕视自己为“杀神”,没有特殊情况不可能来拜见的。
“佥宪,阳谷县三大家鱼鳞册已经审查完毕,下官也派了吏员上门追缴,只是……”
姜沛话到一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没有一家愿意补缴对吗?”
“佥宪洞若观火,确实无一家愿意补缴粮税。”
其实这种结果,无论是姜沛还是沉忆辰早就心中有数。
但是有数归有数,沉忆辰杖毙阳谷县令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姜沛生怕对方因此怪罪自己办事不力。
“哪一家抗税最激烈。”
“城西傅家。”
“就是那个女儿被鲁王纳妾的傅家?”
“是。”
得以确认,沉忆辰平澹说道:“本官知道了,姜县丞辛苦。”
“此乃下官分内之事,不知佥宪打算如何处置?”
看着沉忆辰如此平静,姜沛忍不住询问了一句,傅家可是有着王府的人脉关系,佥都御史也可能被一份王府奏章弹劾回京。
“怎么,姜县丞是打算去通风报信吗?”
沉忆辰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要知道明朝皇权不下县,历来地方乡绅大户都与官府联系紧密。甚至很多官吏就是地方大族的人,从而形成紧密的宗族势力。
姜沛这样打听,沉忆辰很难不怀疑他别有用心,该适当警告一下了。
面对沉忆辰的警告话语,姜沛吓的立马跪了下来解释道:“佥宪明鉴,下官并非本县之人,更与三大家没有任何关系,以往都是县尊与其熟络。”
“是吗?那看来孟县尊人脉匪浅。”
本来沉忆辰只是随口一言,结果没想到姜沛听入耳中后,还以为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于是赶紧一股脑的全盘托出道:“孟县尊在山东地界确实人脉匪浅,今日在听闻佥宪要到河湾视察后,就立马派出了两路人马分别通知抚台跟鲁王,最迟明日就能收到消息!”
姜沛的这番话语,着实有些出乎沉忆辰意料,他压根就没想过孟安维还有这出背景。
巡抚跟鲁王,可以说是山东地界最大的两尊大神,孟安维一个区区七品知县能高攀得上?
“抚台跟鲁王,与孟县尊有何关系?”
“下官不知,孟县尊除了传递书信外,并未说过其他。”
“那藩台跟鲁王是否有回信?”
“有过。”
听到这句话,沉忆辰也顾不上什么吃饭了,立马朝着苍火头说道:“搜查孟县尊的居所,看看能不能找到通讯书信。”
苍火头等人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一行人直接冲进厢房,开始翻箱倒柜的搜索起来。
“姜县丞,你很有眼力劲,这桩功劳本官记下了。”
“谢佥宪!”
姜沛激动道谢,他能感觉出来沉忆辰这次言语,与之前那些“画大饼”不同,是带着几分真心欣赏自己。
同时在姜沛的心中,对于沉忆辰也不仅仅是胁迫屈服,而是多了些许知遇之恩的认同感。
大明的读书人,很多骨子里面都有着一种怀才不遇的愤慨,一旦你认同他们的才华,对方就会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激情。
现在的姜沛,逐渐把沉忆辰视作了伯乐。
里里外外大概翻了半个时辰,重要的通讯书信没翻出来,倒是在孟安维的居所翻出了不少奇珍异宝,以及商行的一万多两汇票。
说实话,沉忆辰开始真没想到“抄家”,毕竟未经审判就杖毙七品朝廷命官,已经够夸张了。再越权抄家,要是被朝廷科道言官知道,弹劾奏章恐怕满天飞。
这次没有王振在司礼监挡着,沉忆辰不敢确定朱祁镇对自己信任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万一一纸诏令把自己调回京师,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不过既然已经搜到了,沉忆辰自然不会客气,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粮,白嫖的难道还上缴充公给其他地方官贪去?
“王能,明日你拿着银钱就去运河上收购米粮,同时这些奇珍异宝看有没有商家愿意收购的,便宜些换银钱或者米粮都行。”
“另外可与返航的船家协商,支付一部分定金让他们从江浙湖广运来牲畜,有多少同样收购多少!”
前面收购米粮王能还能理解,收购牲畜就属于有些不解了。
“沉公子,你不会还给流民派发肉食吧?”
“不仅仅是给流民派发,日后还将给治水民工们派发,没有肉食哪来的力气大修水利?”
沉忆辰好歹有后世的营养知识,光靠碳水没有充足的蛋白质脂肪补充,根本就干不了重活。
历朝历代面对徭役为何如临大敌,动不动就是家破人亡一去不复返,好比修建长城跟运河,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民夫的尸骨。
除了工程本身事故外,营养跟不上的病死、累死才是死亡率的大头。
沉忆辰不想重蹈覆辙,用数万民夫的累累白骨,修筑起防洪的堤坝。能尽量保证肉食的基本配发,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去做到。
“沉公子,小的明白!”
王能情绪复杂的回了一句,然后快步朝着县衙外走去。
跟随沉忆辰越久,就越敬佩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大公无私,有官如此乃百姓之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