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死的那群人里就有自作主张的‘罪首’,他已经死了。”
“艾尔兰亲王,你真的要隐瞒吗?”
“隐瞒什么?”
“隐瞒一个随意屠戮梭伦子民,事后毫无悔意的屠夫的真实身份!”罗耶拍案而起,“你的妻子玛蒂娜,是她下令屠村,也是她指挥着你的人在无人的山林间引诱冒险者进入狩猎区域,以猎杀同族为乐!”
“她是何等的歹毒,仅仅因为一时兴起就让人将一队可怜的冒险者诱骗,砍杀,尸体随意丢弃在野兽魔物出没之地,任由他们被啃咬得面目全非!”
“害怕被人目击,传播,便追杀一群对此一无所知的松鼠人,对村子里的老弱妇孺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住口!”艾尔兰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怒拍桌面,恶狠狠地盯着罗耶,“你在污蔑我的妻子,你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亵渎她…她是我的妻子,而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你还有底线吗?”罗耶气极反笑,“我刚从一位朋友那学到一句话…也许你拥有的是相当灵活的底线,可以随意变动?”
带小泥巴进入奇维塔城,找到领主禀明一切,在看到魔法信使向着皇帝所在的方向飞去,罗耶一直都在期待,并幻想着事情能够以“正义”的方式落下帷幕。
皇帝也好,艾尔兰本人也好,即便是迟来的正义也可以…至少要让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安息,抚慰失去了父亲母亲的孩子的幼小心灵,让她相信帝国的扭曲只是某一个人的疯狂所导致的,而非大块大块溃疮般的糜烂,已经无可救药。
在他和夏蕾姆的不断安慰下,小泥巴仍对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心怀希望,她期待着存在着某种公理,为她失去的族人呼号呐喊!
让小泥巴拥有信心的罗耶内心却一点点滑落至深渊。
魔法信使传讯对象是梭伦皇帝狄维克,而抵达奇维塔处理这件事的却是屠村幕后主使玛蒂娜的丈夫…
这是何等的荒诞!
狄维克会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儿子是什么品性,会做出何种选择吗?
没有皇帝的旨意,没有多派一人与艾尔兰一起返回参与调查,那位尊贵的,高居王座之上的人什么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罗耶的脚在颤抖,手臂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视野里的事物飞速远离,声音也被一双大手拉长,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从未感到如此无力的罗耶一手捂住头,握着刀的另一只手触电般颤个不停,根本无法控制。
看见罗耶如此模样,艾尔兰冷哼一声,再度搬出了一副惋惜悲痛的模样。
“这是一场悲剧,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去多想,把赔偿拿到手里才是正道,如今的赔偿金额看样子还是不太满意,我愿意把银梭币换成纯金币。有了这笔钱,活着的松鼠人足以滋滋润润地活下去。”
松鼠人的命前所未有的值钱。
胸闷得发慌,罗耶有些恶心。
他捂着胸口,咬着牙说:“她要付出代价。”
“赔偿就是代价,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见罗耶依旧咬着不放,艾尔兰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玛蒂娜是我的妻子,是高贵的侯爵之女,松鼠人的命很值钱吗?按照梭伦律例,我完全可以不赔偿!”
“他们只是一群贱民,是奇维塔地区的不安定分子,是潜在的暴徒,叛乱的根源!”
“罗耶,你身为六柱之一,是贵族的一份子,天生高贵,为什么要站在一群低贱者身边,为他们与帝国为敌?不要忘记了,梭伦正是你的先祖努力建立的,而奇维塔叛乱动摇的正是帝国的根基!”
听闻艾尔兰提及自己的先祖,罗耶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再也无法抑制胸中的怒火。
“现在你还记得我是六柱,记得建立梭伦有我先祖的功劳,那么为什么长久以来,一代又一代的皇帝都在打压六柱家族!”
艾尔兰哑火了。
罗耶绕开桌子,步步紧逼。
“还记得六柱在浸染之灵战争末期彻底埋葬梅利亚斯时所说过的话吗?”
艾尔兰眼神闪躲。
“看来你是记得的。”罗耶说,“‘我们埋葬了旧时代,开启了新时代,愿新时代不会沾染旧时代的污秽。’”
“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吧,屠戮梭伦的子民,自诩高人一等便可以随意折辱残害那些可怜的人…我们在梅利亚斯的废墟上点燃的那把大火将那头腐朽的巨兽送入了坟墓,可现在,你,还有梭伦的贵族们,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又一次想起了他!”
“梅利亚斯没有灭亡,他又回来了!”
“就在这里,就在此刻,就在你们这些自命不凡,高人一等的‘贵族’身上!”
“你们都是梅利亚斯!”
所有人都认为梅利亚斯已经毁灭,辉煌时代地光辉驱散了那头巨兽残留在这片大地上的黑暗,阴霾早已散去,可是…它没有。
梅利亚斯以另一种形式返回了这片大地,它穿上了一件外衣,换了一个新的名字“梭伦”,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吞食着一切。
辉煌时代的光辉没有驱散黑暗,只是短暂的让这头巨兽蛰伏…而如今,巨兽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狰狞可怖,盘踞在梭伦上方,嘲笑着所有自认为毁灭它的人。
悖逆的话让每个人都毛骨悚然。
向来不愿意参与进梭伦政治当中的罗耶被大家认为是个高明的人,他与夏蕾姆游离于六柱家族之外让狄维克相当满意。
一向谨言慎行的他如今以最大的音量吼出了他这些年在梭伦大地上所看见的痛苦。
这些痛苦有着共同的源头。
无数贫穷,可怜,衣不蔽体的人被一只只肥蠢自私的虫子寄生了。
他们骨瘦如柴,而他们蠢笨痴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