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对酌,一场大醉。
那一晚每个人都喝了很多,曾经的恩怨一笑而泯。
男人之间的仇恨和释怀都来得快,他们直接且激烈,关系也转换得特别彻底,一旦说了释怀,那便是真的释怀。
至于喝醉后,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国子监学子边哭边吐,捶地打滚,纨绔们痛不欲生,打开窗子对着荒芜的野外歇斯底里地大吼我要女人,要歌舞伎助兴,要一排青楼女子背对着我撅着……
然后众人继续喝,说自己的压力,自己的苦闷,后来不知怎的,两伙原本势不两立的人竟各自抱头痛哭。
李钦载没参与其中,只是站在门外静静看着弟子们喝醉了作妖,嫌弃地摇头。
这酒量,这酒品,啧!
他们敬爱的先生,前世最穷且单身的时候,喝多了顶多也只是想找个洗头房的温柔少女撅着,而这群不争气的弟子,居然要一排……
如此青出于蓝,真的令先生很欣慰。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学子们仍在呼呼大睡,昨夜喝得酩酊大醉,全都睡过头了,几个年纪小的弟子倒是没喝酒,不过看年纪大的都在睡觉,年纪小的更是乐得赖床不起,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李钦载本打算今日勤奋一点,做个称职的好先生,毕竟昨日见到了那么感动又温馨的一幕。
然而今日这些小混账们就给他掉了链子,李钦载在学堂里转了一圈,干脆决定今日不上课了,待这些混账们酒醒后,再给他们来一记狠的。
眼看快秋收了,崔婕最近很忙,忙着各家各户预估粮食产量。
今年大旱,关中的收成很不理想,甘井庄也不例外。
哪怕给庄户们免了租赋,剩下的粮食仍然很难维持一家生计,庄子里最近人心不定,许多庄户长吁短叹愁眉苦脸。
作为当家主母,崔婕忙着预估产量的同时,也要安抚人心。
这年头的地主没那么冷血,一方面是君圣臣贤,良好的政治风气感染了民间的百姓,地主的道德感也比前朝强了很多。
“道德”二字在古代不是贬义词,它真的能约束人的言行,提高人的修养,只是千年以后,这两个字被后人扭曲了,提起道德便恶心。
这是个很不错的年代,两个原本该尖锐对立的阶级,在历史长河的这一瞬,出现了极为难得的温情与缓和。
另一方面,大唐人口实在不多,庄户是发展生产的宝贵劳动力,很多时候地主是需要庄户帮衬的。
在土地没有被权贵和地主大量兼并圈占的时期,地主和庄户之间反而更像是一种合作,而不是上下属性。
合作的基础自然是互相尊重,互相帮忙。
比如灾年之时,地主就必须要有担当,全力帮庄户们度过天灾,在十里八乡博一个好口碑,来年才有更多的庄户帮你种地。
若是哪个地主趁着灾年对庄户落井下石,一文钱租赋都不少,还要盘剥庄户,搞得人家家破人亡,那么他的名声便臭了大街。
庄户们会被别的地主撬墙角,就算告到官府,官员也会对他非常鄙夷,桉子必输。
为了应付灾年,李钦载从并州回来后便开始着人收购粮食,囤积在庄子的粮仓里,为的就是帮庄户应付今年的灾情。
崔婕挨家挨户宽慰人心,信誓旦旦告诉庄户们,今年一定能过去,甚至将庄户们拉到李家的粮仓,让他们亲眼看看堆满粮食的仓房。
关中汉子自尊心强,不愿被施舍,崔婕又告诉他们,灾年没关系,粮食也不是施舍。
今年秋收后,李家要大肆挖渠,开凿水库,庄户们若不愿被施舍接济,秋收后就给李家干活,挖渠修库,用工时来挣粮食。
庄户们这才转忧为喜,主家和庄户皆大欢喜,人心终于稳定下来了。
有了贤内助,李钦载自然轻松了许多,于是,他又咸鱼了。
秋高气爽,适合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