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昨晚你们宿舍新来的同志,都被偷了?”
“妹子有没有被吓到?”
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基本上大家伙全靠着咸菜度日。
就是咸菜,他们都不敢放开肚皮随便吃。
酱黄瓜咸香脆口,方芸妮尝了两块,笑着夸赞两句,才轻笑着摇头回答:
“没来农场前,大院里也经常有人家被小偷光顾。”
“只是,我们都没想过……”
厉清泽淡淡地接话:“没想过那些人这么猖狂,第一晚上就对你们出手,是吧?”
方芸妮一愣,“那些人?是团伙作案吗?”
厉清泽点头,“能将我们保全科巡逻时间和路线摸清,卡着你们洗澡那一个小时,就可以将所有木箱都搜罗一遍。”
“这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而是几个人分工合作!”
方芸妮没有继续问下去,好奇地提起冬猎来。
“咱们农场往东走两里地,就是绵延不绝的山脉,这几天下雪,天地一个颜色,你们昨天来的不早了,没能看到也很正常。”
岳红会很热情地介绍着,“咱们开垦的土地,也有到了山脚下的。这大雪封山,很多小动物都藏匿起来,像是豺狼虎豹野猪啥的,冬天又不睡觉。”
“它们寻不到吃的,可不就下山糟蹋田地、嗅着味来咱们农场捣乱?”
“而且呀,它们很少有天敌,尤其是野猪,若不是咱们农场一年组织两次狩猎,恐怕早就泛滥成灾了!”
“以前经常发生野猪下山拱人、拱地的事情……”
“所以说,你们这批新人来得可真是时候,等山上的雪稍微融化下,场里就会组办冬猎,男女同志都能报名参加!”
岳红会骄傲地拍拍胸脯,“你姐我啊,就是负责冬猎后勤的负责人之一。”
方芸妮一愣,“岳姐,女同志也能报名?”
“冬猎不危险吗?万一遇上狼群怎么办?”
岳红会随即又压低声音,笑着说:“女同志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后勤工作,五十个人的队伍里,一共五位女同志啊。”
“我们人数众多,还配备趁手的工具,加上经验丰富,哪怕遇上狼群也不用害怕。”
“过几天雪融化下去,就会进行选拔比赛,被选上的同志呢,便加入到冬猎队伍中,先被奖励一百个工分,相当于十天满工了!”
“就冲这个奖励,你可以想象到几天后冬猎选拔赛的盛况。”
“而且啊,只要我们大家伙完成农场交给的任务,再打得猎物,上交一半给农场,剩下的再分成两份,一份给冬猎队其他成员均分,另一份则由狩猎人所得!”
“等狩猎队回来,食堂半个月都飘着肉味呢……”
这样的事情别说经历过的人了,就是方芸妮这种第一次听说的,浑身都禁不住激动。
“等报名的时候,我也要积极参与一下!”
方芸妮握着拳头,认真地说道。
其他三个人禁不住笑笑,并不当回事。
往年冬猎选拔赛竞争很激烈,上千人的农场里筛选出五十名的小队伍,不亚于一场市级的运动会了。
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在体能上脱颖而出?
毕竟竞争对手,都是平日里参加劳作,体能和耐力不是刚下乡的新人们能够比拟的!
吃过饭回到宿舍,大家伙便接到以宿舍为单位清扫积雪的任务。
方芸妮给自己武装一番,也挥舞着扫把。
新人们缺乏锻炼,刚开始还说说笑笑,可是农场面积大,还涉及到进出农场的要道,每个宿舍被分派需要清理的土地面积不小。
而且她们还得边清理、边将雪趁着没融化之前,给拉到农场外面的沟渠中。
从早上忙碌到天擦黑,众人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吃饭的时候,她们捏着筷子都疼得呲牙咧嘴。
老同志们呵呵笑着,见怪不怪了,“这才哪到哪啊?等开春后四五月份农忙的时候,能将人累脱一层皮。”
“大家习惯就好了,咱们干活有工分和钱票拿,可比去公社下乡插队的同志们好太多了。”
“很多地方的同志啊,干活不少,可一年到头忙碌下来,勉强果腹,连身新衣服都不舍得买……”
新人们扯扯唇角笑笑,内心哀嚎不已!
有些人已经开始抹着眼泪拿出纸和笔,开始给家里人写信了。
方芸妮给自己浑身上下按摩着,忍着肌肉的酸疼,一遍又一遍地推拿。等做完一遍,她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
这时候有人敲门,喊了一大串名字,其中就包括了方芸妮的!
那人然后才说:
“快点去通讯科,有你们家里人打来的电话!”
众人一骨碌都爬起来了,被念到名字的都喜滋滋地穿上厚重的大衣,带上帽子和围巾,而没被念到名字的,不停地寻人确认。
农场是建立在远离乡镇的地方,可是其基础设施在一点点完善,因着电话线被扯进来,是以场区不吝啬多置办了几台电话。
她们刚到那,就有个女同志扯着嗓子喊:“方芸妮同志来了吗,你妹妹方宝妮的电话……”
方芸妮应声进了屋,深吸口气将话筒拿起来,“喂,你好我是方芸妮……”
“姐……”对面的小姑娘先撇着嘴带着哭腔喊道,“你真为了盛淮哥,将工作卖了顶替他妹子去农场插队,不管我跟小辉了吗?”
通讯科里有十台电话,都是军方淘汰下来的,确实能用但是信号断断续续,而且话筒漏音很严重。
这个年代的人们说话基本靠吼,压根没有控制音量的概念。
他们打电话也是气沉丹田,生怕对面的人耳朵不聋似的。
更何况电话另一端的人又心怀叵测,自然哭喊的声音大且尖锐,别说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就是其他电话另一端都能隐约听到!
方芸妮也不客气,眼泪说来就来,跟不要钱似的,刷刷往下流淌,悲痛欲绝地回道:
“方宝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十八岁了,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我不是你爸妈,可管不着你平日的吃喝拉撒!”
“咱爸妈为什么被下放,我又为什么被人愿望是不孝女,我想你比谁都清楚吧?”
“我念在往日同一个爸妈的份上,没有找你算账,想着咱们能保全一个是一个,可是你呢?”
“你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对我倒打一耙、变本加厉!”
“我一步步退让,现在都到农场插队吃苦了,你还打电话来不放过我?”
比谁喊得声音大而尖细,方芸妮可不输于旁人。
她包含的感情更加深厚,那种父母被下放的孤苦无依、发现妹子所作所为的悲愤无奈、自己面对农场艰苦环境的压抑,似是统统都在这一刻爆发。
就连电话另两头的方宝妮和罗盛淮都呆愣住了。
前者没想过一向清高孤傲不愿多做解释的姐姐,竟然什么都不顾,全给说出来了。
她打这一通电话本来是让方芸妮的名声从京都,传到农场,也顺道在罗盛淮跟前抹黑一下。
要是以往,方芸妮顶多冷笑声,对这些话过耳不过心,问她有事不,没事就挂电话。
姐妹十多年,方宝妮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才在得知自己如今高中毕业,没有父母帮着寻工作,而姐姐又一走了之,留他们姐弟俩在京都喝西北风,那股怒火怎么都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