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奇左右四顾,察看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
跟随林白药至今,如何分工,不用言语,瞬间就各归其位,默契十足。
林白药转身笑道:“李小姐好。”
李湜湜走到近前,微微有些喘,先是诧异的看了眼段子都,然后秀气的眼眸流露出少许调侃的意味,道:“林总见到朋友,就是这么避而远之的吗?”
林白药笑道:“李小姐冤枉我了!正好路过此地,看到李小姐仗义疏财,予人玫瑰,又得赠玫瑰,皆有余香,突然游兴尽了。兴尽而返,非是避而远之……”
李湜湜莞尔,道:“难怪斐儿对你赞不绝口,林总的嘴啊,我算是见识了,可比舌绽莲花的佛祖更厉害呢。”
林白药竟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果断转移话题,道:“李小姐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住在附近,又是周末,过来散散心。”
“哦?什么事能惹得华银正泰的李助理这么心烦?”
林白药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但念及当初李湜湜跳水救自己的恩,多嘴问了一句。
虽说他水性极好,就算不会游,旁边那么多人,总会有同学来救的。可有一说一,人家没功劳也有苦劳,至少弄湿了一身衣服,也没要他干洗的钱。
李湜湜迟疑片刻,似是拿定了主意,道:“林总要是不忙,能不能陪我喝杯咖啡?”
林白药有点诧异,毕竟之前跟李湜湜接触,那种属于金融精英独有的社交分寸感把握的毫无瑕疵。
今夜或许是真的遇到了烦心事,又没有合适的倾诉途径,遇到自己这个算不上多故的故人,情绪突然爆发出来。
“当然,只是这个点,还有咖啡馆营业吗?”
事实证明,林白药土老帽了。
99年的魔都,已经有新潮的夜间咖啡馆出现。
坐落在简陋的小巷里,名字和法国阿尔小镇上的梵高咖啡馆同名,装修和彩饰也几乎依葫芦画瓢,不是分店,也不算抄袭。
艺术的事,那叫致敬。
温暖而明亮的灯光洒向咖啡馆门口的小路,深蓝色的夜空中,群星闪烁,如同梵高眼中灿烂的灯花。
推开木门,橘黄色的光洒在粉色和紫罗兰色调的鹅卵石铺就的地板上,宽窄只有一步,如同朝圣般的跨过,就能把整间咖啡馆一览无余。
屋子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台球桌,桌子两边是六七张低矮的桌椅,三三两两的客人低声交谈着,看衣着全是白领阶层居多。
台球桌后面是小吧台,吧台的右边墙上涂着漂亮字体挥就的梵高节选:
在这里被称作“夜间咖啡馆”,通宵营业。那些“夜行客”没有钱投宿或者醉得太厉害而被拒绝的时候,可以在这儿挨一晚。
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所有这些——家庭、故乡——或许在幻想中比在现实中显得更有吸引力,我们在现实中没有家庭和故乡,也过得不错。
我总觉得自己像个旅行者,要去向某地,朝着某个终点。
这是梵高1888年创作《夜间咖啡馆》时写给提奥的信,最适合那些漂泊大都市又无处安放灵魂的打工人的共鸣。
吧台的侧面有过道,掀开遮掩着过道的帘子,还有一排排的包间。
李湜湜应该是这家咖啡馆的常客,带着林白药他们来到其中一间包房里,点了illy意利的低因咖啡豆让服务员去现磨冲泡,然后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道:“不知林总有没有看过《松沪证券时报》新开的专栏《申之论》?”
林白药摇摇头,道:“我对魔都这边的财经报刊不是太关注,怎么了?”
“《申之论》是专门点评股市的,作者申时名不见经传,可他似乎对国家大政方针以及国内外经济走势有很深刻的见解……”
林白药笑道:“李小姐,名不见经传,又怎么会深刻的起来?岂不是自相矛盾?”
李湜湜正色道:“因为他的股评完全和当前的主流背道而驰,却又能在众多经济学家、金牌股评家和股民的围攻批评之下自圆其说。如果没有深刻的理论知识和深刻的实战经验,怕是早就一败涂地,淹死在魔都这片汪洋大海里了……”
林白药微微一笑,道:“股市的事我不懂,但天下万事的逻辑相通,唯物辩证主义喜欢说对立统一,那么有人看空股市,就会有人看多股市,看空的人能自圆其说,看多的人也能自圆其说,这算什么深刻?简单的话术而已!”
李湜湜苦恼的道:“林总的意思,《申之论》的股评不可信,股市还会延续前几个月的趋势,继续低开低走?”
林白药道:“那也未必!李小姐,你上次见面,问的就是股市,这次又为股市烦心,可否问一句,你买了多少钱?”
李湜湜脸色发红,道:“我前几天刚入市,把所有积蓄都投进去了,总共有五十多万……”
林白药并不是很吃惊。
他虽然不知道李湜湜的家世,但人家是海龟,又有国外大企业的任职经历,回国后进入华泰正银这个合并中的巨无霸券商,工资想必也不会低,能存五十万的积蓄在情理之中。
这时候入市,当然是看好股市会涨,要不然去当接盘侠吗?
“受《申之论》影响?”
“有七成影响吧,之前我也认为股市跌了这么久,该有点起色,但始终拿不定主意。直到看见《申之论》的股评,发现全说到我心里去了,所以……”
“所以就梭哈了?”林白药笑道:“没想到李小姐这么冷静的人呢也会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