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色颇差,自晨起,就不见太阳。
灰暗的天空下,土木堡新搭起的祭台上,三牲齐备,香炉内信香鸟鸟,周遭插着的旗帜随风摆动,风声猎猎。
于谦一身大红蟒袍,腰间挂着仪剑,静静的站在祭台的一角。
周遭宣府边军列阵,身着黑红两色战袍的明军高举大旗,铺满了祭台周围的大半田地。
远处,田埂田间站满了围观的各处百姓。
苏城站在一处战旗下,看着打着卷儿的战旗,问着旁边的杨洪:
“杨侯,等会儿太上皇来祭奠,肯定会问你为何不驱宣府兵去救他。”
杨洪正捂着腰轻捶,闻言看了苏城一眼,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我如何回答,忠国公会想不到吗?”
“但是咱们的太上皇可不会相信的,他会认为你忘恩负义,枉顾他对你多年的栽培,拥兵自重,不救土木,是他在土木堡被擒的罪魁祸首。”
苏城笑呵呵的说着,看热闹的不嫌弃事大,不知道等会儿朱祁镇会不会跟杨洪吵起来,要知道朱祁镇可不认为自己错了。
杨洪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潮红:
“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我不说,世人也知道我为何不救土木……”
“太上皇驾到。”
哈铭拉长了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驾车的是袁彬,副辕上是哈铭,车子周遭拱卫着一群宣府的边军,孙勇与杨信骑马跟在后面。
车子到了祭台前,哈铭与袁彬跳下车辕,哈铭掀开帘子,显出了内里的朱祁镇。
朱祁镇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战旗下的苏城,冷哼一声,别过头,看到了站在祭台一角的于谦,刚刚走到于谦旁边的杨洪。
“哼!”
朱祁镇哼了一声,向祭台走去。
到了距离祭台几步远的地方,朱祁镇忽然停了下来,看向祭台一角的杨洪,脸色变的激动起来:
“杨洪?”
“好久不见啊,杨洪杨老将军!”
朱祁镇的声音里满是怨怼。
“当日土木堡下,朕被围数日,粮尽水绝,苦等杨老将军的救兵不止,今时今日,杨老将军就没什么要说与朕听的吗?”
杨洪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他对苏城的佩服又多了一分,能够料定太上皇的行至,不愧是战无不胜的大明第一将。
大手按在了腰间悬着的剑柄上,粗大关节上青筋绽出,杨洪沉声说了:
“臣当日拥兵五千,城外阿拉知院屯兵一万五千余,虎视眈眈,若臣敢有动作,阿拉知院必定会给臣致命一击,到时候不要说救驾,宣府也不能保。”
“不能保又怎么样?”
朱祁镇声音陡然高了八度,目光里泛着阴冷,死死的盯着杨洪:
“还是说杨老将军认为,朕的命,还不如那些个边军的命重要?”
“五千边军怎么了?成国公朱勇领兵两万,战死鹞儿岭,忠勇侯吴克勤,战死于雷家站,他们都能死,他们麾下的兵都能死,就你杨洪的兵不能死!”
“是你杨洪惜命吧,怕死不敢救朕吧!”
朱祁镇冷冷的看着杨洪,还想要大声讽刺杨洪几句。
站在战旗下的苏城,扶着腰间的剑,向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了朱祁镇的身上。
朱祁镇只觉身上一冷,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神色冷肃的苏城,这才想到自己今儿是来干吗的,转身,麻熘的登上了祭台。
今儿祭奠要紧,祭奠要紧,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朱祁镇自己忽悠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