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邓建军不是他们屯的,是邓家屯那边的,不同于别人家有些驼背的老人家,这位老人很高,都有一米七的样子,也不弯腰驼背,精神好身体也好,这嚎出来的嗓门也大。
“安老师,俺们建军回家说了,他也想要作业本和铅笔,上学期他没得上,这学期又刚开学,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这给您摘了一篮子的野菜,您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回去再摘,你就给我家建军一个本一支笔了,省得他天天回家念叨,烦都烦死了。”
安怡:“……。”本不是学校发的,是她自己掏腰包拿出来的好吗?这老太太几个月意思啊?
“使不得,这我可不能收,作业本和铅笔、橡皮这些学习用品呢,如果建军没跟您说清楚,我再说一遍也无妨,这些呢,都是我用工资买的,学校方面没有这些补助,每个班都有每个班的一个规矩,从我教他们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告诉他们,只要通过考核,就有奖品,所以孩子们学习的欲.望很是强烈,也都争当标兵。”
“建军上学期没有得,不代表这学期就得不到,他的进步很大,您应该好好鼓励他,争取让他早点得到这些奖品。如果他非要现在就要,那奶奶你就带他去镇子上的供销社看看,一毛钱应该就能置备齐了……,”
“不是,你啥意思啊?不给是不是?不给你就直说啊,那么多废话干啥玩意儿啊?你以为我稀罕那些东西啊?我都不希腊让他去上这个学,花钱不说,还天天折腾来折腾去的,啊,现在连个本子都不舍得给,还让我们去镇子上买?那买本子不要钱啊?一毛钱在你眼里不是钱是不是?张口就是一毛钱,你咋不去抢呢?”
安怡:“……。”好吧,她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秀才遇上兵了。
“既然您不买,那就不买吧,让建军好好表现,等什么时候达到我的要求了,我自然会奖励给他。不过这种方式的话……,还是算了,我家里有菜,这些菜您还是拿回去给孩子吃吧,对不起,我还有事儿,明天见面我会和孩子好好谈谈的,您放心,我一定会公平的对待每一位同学。”
安怡自认为自己说的很清楚了,可是她刚骑上车,还没往前蹬,这老太太拽着她后面,用力往后一拽。
“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咋滴,是嫌弃我家的野菜不好了呗?不好了你让我家孩子吃?我给你菜你还真敢要啊?我那是看得起你才给你准备的,你上来就拒绝,行,你不要,可以,但你今天不把本给我拿出来,我明天就不让我家狗蛋上学!你信不信?”
安怡耐着性子听完这些话,眉头已经拧的老高,她真是佩服死这位老太太了,真的,她的自我感觉咋就那么好呢?
好像……
“你家孩子如果不再上学,明天找教导主任说一声就行了,我只负责教,其他的,我管不着。现在这些文具还不是你们的,那是我自己花钱买的,听清楚了?是我、自己、买、的!我有权利支配它们,谁表现好我就给谁,不是说你让我给谁我就给谁,你还不是我的谁,我不可能听你的,好了,就这样,你爱咋咋滴,别再拦着我的车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一次安怡发了狠的蹬脚蹬,老太太被她的大力带的往前冲了几步,啪嗒一下摔倒在地,安怡回头扫了一眼,正担心她有没有事儿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张口开始骂了,她一看这情况,呵呵冷笑,骑上车就走。
还行,知道骂人,指定没事儿。
自古以来,学习就是个极其消耗金钱的过程,古代考科举,及其耗费银钱,普通的家庭根本就支撑不住昂贵的学费、笔墨纸砚、进京赶考等各项费用住处,所以你看,但凡读书识字的,都是家里有一定条件的。
从民国到而今,但凡注重孩子培养的,也都是家里有一定条件的,因为你越是往上读,花费就越多。
现在一二三年级接收的这个孩子,大多是过来识几个字,会个加减法就行,四五年级,那是奔着高小文化程度去的,起码会握笔,能认字,会加减乘除,初中毕业,或者上了中专技校的,在应聘城里招工的时候,就会占有一定优势,高中毕业的直接分配工作,大学毕业就更不用说了,那都是各个厂子里争抢要的技术性人才。
所以说,一二三年级家长不舍得给孩子买本子和铅笔的大有人在,如果他们想要让孩子往上读,那自然会买,如果只想让他学几个字,会掰着指头算清楚自己家的帐的,可能都没打算买本和铅笔。
一听说她这儿可以免费得到,那指定高兴啊,尤其当看到身边的人都有,就自己没有的时候,多半会心急。
但像这种直接找过来,一边骂她,一边说要的,还真少见。
本来她都是无私奉献的,现在还因为做好人好事被骂,心里能舒服?
憋屈死了。
邓家老太太的话,影响她一路的心情,甚至还瞅着明天要以什么方式解决这件事。
为一个人去改变规矩,那是不可能的,再说这邓建军每天上课都是调皮捣蛋的类型,你给他本子,他指不定还叠纸飞机玩儿呢,这个头可不能开,得想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刚拐进他们家巷子里,就看到巷子口的那户人家门口,一个中年男人拿着鞭子抽地上惨叫的孩子,虽然搬过来几天了,但她对周围的人家还不是很了解,看孩子身上已经多出很多道血痕,安怡皱了皱眉,推着自行车站住了脚。
“爸,你别打了爸,我求你了,别打了,我真的没偷,这是我妈留给我的金戒指,不是姓曹那个女人的,”
“你放屁,你.妈有什么我能不知道?她家穷成那样会有金戒指?这就是你曹阿姨的,你赶紧把戒指拿出来,那可是人家妈妈给她的陪嫁,你拿算什么?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赶紧的,把戒指还给你曹阿姨。”
中年男人国字脸,瘦得像麻杆,左眼角有一道疤,表情凶神恶煞,说话的时候,手里的鞭子就没停过,那是用尽力气甩出去的,就好象不是打在那个不断求饶,叫他‘爸爸’的孩子身上似的,为了一个戒指,他眼睛里没有一点温情也就罢了,甚至还像看待仇人一样看待自己的儿子,势有一股子你不把戒指交出来,我就把你打死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