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害怕,那是兴奋。
他抬头,便看见刁斗之上的了望兵正垂头看向他:“统制,发现敌舰,数量一百以上!”
一百艘以上的大水师啊,肯定是刘整的主力!
江雄哈哈大笑起来:“发旗语,发旗语,告诉儿郎们,打赢了这一仗,军官原地升一级,水兵每人赏钱十贯,立功者,另算,斩首一级,赏钱一贯!”
旗舰之上的官兵们,听到江雄发出的赏格,都是大声欢呼起来。
而随着刁斗之上的了望兵将旗语发出去之后,整个汉江之上,都传来了欢呼之声。
江面之上,本来呈两条直线航行的船队,开始变换队形,当他们行到赤滩圃时,整支船队已经变成了标准的战斗队形。
在乌江之上操舟弄船的乌江水师,如今行驶在汉江之上,却是大感轻松,这里水流平缓,少有险滩激流,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太容易了。
刘整的水师,也在这个时候,抵达了赤滩圃。
两支水师,都信心满满,不像陆地上的军队,兴许还要整个队,还要观察一下敌人的势头,这两支水师,没有任何废话,已是互相杀在了一起。
赤滩圃宽阔的江面,为他们提供了最好的战场。
抢上风头,
抢有利的水流,
双方船队的较量,可不仅仅是光靠士兵的勇勐就行的。
船长的经验,操舟者的技巧,划浆、控帆的配合,随便那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便能让他们立时处于下风。
交战双方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两百余艘战船,但整个江面之上,似乎都被船只占满了,当真有千帆竞过的那种架势,
腾腾而起的火焰,黑烟,喊杀,惨叫,填充着江面的每一个角落。
大船狠狠地对撞在一起,伴随着让人心季的轰隆之声,有的船只因为角度不对,被对方拦腰一撞,整只船只立时便散了架,巨大的撞击力,让船只上的人像纸鹞一般被高高抛起,然后不通一怕落在水里,这还算是好的,因为这样掉在水里,要是命大的话,还能活下来,要是落下来下面正好是一条船,那就不好意思了,多半立时便筋断骨折。
这样的撞击,乌江水师却是占了大便宜的。
一来,乌江水师的船,基本上都是新船,最老的,也不过是七年之前打造的第一批。二来,在造船的时候,萧诚便不惜工本地为这些大船都撞上了铁质的撞角。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但在今天,这样的铁撞角,却是让他们在战场之上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大船互撞,接帮,然后便是两方士兵挥刀肉搏,直到一方把另一方干光为止。
而小船则如同一条条泥鳅一般在战场之上穿梭,一旦让他们找到机会,立时便会把自己贴到大船之上,挥锤拿凿,这些家伙一个个深谙船只的关键所在,几凿子下去,船只便会被破开一个大洞,水便咕冬咕冬地灌进去。
更有一些小船之上装满了引火之物,贴上船只之后,便把自己钉在大船之上,然后点燃小船,小船燃起,自然也就引燃了大船。
别看船只行在水里,但船上易燃之物可真是不少,
火箭,火把,灌满了油脂的陶罐被点燃之后掷到对方船上,大火燃起不可遏制之时,一条船也就废了。
江雄盯着的是刘整的旗舰。
对于其它的小鱼小虾,他根本就不在乎。
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了刘整,这场战斗就结束了,这些还在江上战斗的对方水师船只,最终都会成为自己的战利品。
不像江家,对方的这些船只,状况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而刘整这个时候,也正盯着江雄的旗舰。
双方打的都是同样的主意。
这两支部队的旗舰,都是少见的三层楼船,比别的船只大出一圈。
水上作战,大船自然是占着上风,像他们这样的三层楼船,每只船上能载着两三百名水兵,一般的船只,不会去触他们的霉头,便是被他们撞上一下,也是受不了的事情。
所以这两只大船,一路前行,前进的道路之上,不管敌我,都是纷纷避开他们。
要是被他们撞上,基本上就是直接要翻船跌到江里去喂鱼了。
刘整死死地盯着对方的战船,嘴里不停地下达着命令调整着船只的走向,他可不想被对面船只撞上。
只看对面那艘三层楼船船首那狰狞之极的撞角,就知道要是被这家伙撞上,哪怕就是两艘船面对面撞上,自己也吃不消。要是被他拦腰一撞,那就更是吃不消。
两船靠帮,接舷而战,这便是刘整的打算。
他的船上,整整装满了三百战士,如果把所有人都算上,那就足足三百五十人。
而这三百余人,都是自己这些年来好酒好肉地喂养着,大把银子赏赐着的亲兵,船上作战,如履平地,一个个在水上,那可都是以一挡十的人物。
他想接舷,江雄也想接舷。
不过一个是想接舷肉搏,
只一个却是想在接舷之时,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惊喜。
两边打着同样的主意,两艘船自然而然地也就向着他们希望的那样发展而去。
刘整的三层楼船,每一层的左舷都或蹲或站着一手持盾一手握刀赤着双脚的士兵,他们在等着两船靠近的那一刻。
三百战兵,在左舷这一边,足足挤满了差不多两百多人,便是刘整此刻也在左舷。
两船迅速靠近。
江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对面船上那密密匝匝的人头,大吼一声:“点火!”
四门柞门炮炮膛后的引线,哧哧地燃烧起来。
在两船交错,迅速接近的那一瞬间,在刘整的旗舰左舷上的士兵都站了起来,憋足了力气准备接帮作战的时候,四门柞门炮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火光在炮口乍现,这么近的距离,差不多就是抵近射击了。无数的铁钉,铁皮,石子飞到了对面,霎那之间,整个左舷便成了人间地狱。
那些刚刚站起来的士兵们几乎全都倒了下去,一层叠着一层,
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三层之上的刘整目眦尽裂,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一般僵在了那里。
水兵身上可是没有盔甲的,为了作战方便,也是为了能在水下作战,沉重的盔甲,那就是索命的阎王的镰刀。很多人,甚至连鞋都不穿,都是赤脚在船上跑来跑去的。
一响过后,江雄船上的水兵们立时蜂涌而出,他们也早就等在右舷边上。
一个浪头涌来,两艘船只重重地撞击在一起,这一霎那,乌江水师的士兵们纷纷飞跃而起,跳上了对面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