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声,没有伤着张超,却误击了遭受池鱼之殃的耶律俊。
当年的事情,当真是谁没有料想得到。
两股刺客,刺杀两个不同的目标,最终这两个不同的目标却因为一些意外走到了一起,那是一场真正的乱杀。
耶律俊却在那一场乱杀之中,留下了致命的病根儿。
内腑之伤,初时看不出任何的症状,等到恶果显现之时,一切却都为时已晚。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耶律俊轻轻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陛下,您醒了?”
“你来了多长时间了?”
“也没多长时间!您要起来坐会儿吗?”
“不,这样躺着更舒服。”
“那好,我跟您来读一读今天一些很重要的奏折。”
“行!”
展开一份折子,萧绰轻诵读起来,不但读折子的内容,亦读自己在后面的批示。
耶律俊闭着眼睛倾听着。
直到萧绰放下最后一份折子,耶律俊这才睁开了眼睛。
“没有了?”
“没有了!”
“上京那边应当还有一份文武官员晋升的折子,还没有到吗?”
“哦,您说的那一份折子啊,都是一些统制以下的官员晋升,我随手批了一个可字,这样的小事,怎么还劳动您关心了?”萧绰笑道。
耶律俊没有作声,又闭上了眼睛。
“陛下累了?那臣妾便去了,您好生休息吧!”萧绰道。
正要起身,耶律俊却是伸出手来,抓住了萧绰,道:“再坐会儿!”
萧绰微微一笑,顺从地坐了下来。
“我估计是没有多长时间了!”
“陛下不要多想,太医也说了,只要不费心劳力,好生休养,便会逐渐好起来的。”
耶律俊轻笑起来:“三娘子,这些哄人的鬼话,你不该跟我说的。”
萧绰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道:“那陛下想说什么?”
“身后之事啊!”耶律俊道:“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事情,剩下的儿孙们也应当能做得很好了,即便马上就死了,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萧绰轻声道:“为山九仞而功亏一篑之事常有,前路既长且阻啊!”
“如果没有一点点艰难险阻,对于儿孙们来说,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有些磨难更好!只要大势在我,小的波澜,不足为惧。”
“陛下说得是!”
“我这一辈子过得值,上对得起祖法,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三娘子,唯一对不起的,便是你了。”耶律俊有些艰难地道。
萧绰摇头道:“陛下没有对不起我,相反,要不是陛下给予了我这个平台,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罢了,哪有现在的荣光?”
“我死之后,贤儿就交给你了。他还小,你多多看顾他一些,以你的能力,贤儿将来必然会成长为一代明君。”
“陛下,您今日说得太多了,且休息吧!”
“可惜此时不能让贤儿来这里啊,真想再看看他啊!”耶律俊低声道。
看着声音越来越小的耶律俊,萧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着要欺骗我吗?
是生怕我猜到了你的安排,所以要稳住我?
可是你只怕做梦都想不到,你的亲笔遗诏,我已经看过了吧?
你刚刚还在惦记着的那份上京的文武官员的晋升名单,便是控制整个上京的罩门所在,你不会当我真不知道吧?
萧绰没有离开,就这样一直盘膝坐在床榻之前。
钟声敲响,假寐的萧绰霍然醒来。
屋里头灯光昏暗,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伸手撩开了帐幔,外头候着的宫女赶紧重新挑亮了灯光。
回过头来看向床上的耶律俊。
萧绰整个人在一瞬间有些僵硬。
她缓缓地坐了下来,凝视了良久,这才把手一点一点地伸到耶律俊的脖颈之上。
什么都没有了。
耶律俊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东京万岁宫中走完了他这虽然不长但却波澜壮阔的一生。
眼泪从萧绰的眼眶之中流了出来,
先是一颗一颗,接着是一串一串,紧接着便是放声悲泣。
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耶律俊的死去,
还是在感叹自己头上的枷锁终于去除,
萧绰哭得极其畅快,极为肆意。
数名一直随军的太医被飞快地传来,
一个又一个在东京的南北两院的文官武将们被紧急召进了宫中,
太医会诊,
回天乏术。
大辽皇帝耶律俊驾崩。
虽然这些文臣武将们心里都已经有了一些准备,但当真面临这一切的时候,却又一个个有些懵了。
“娘娘,此刻还不是悲伤的时候!”耶律珍站了起来,对着仍然垂泪不止的萧绰道:“此刻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还请娘娘示下。”
“我心已乱,便请大元帅代为安排吧!”萧绰挥了挥手,道。
“如此,便僭越了!”耶律珍也不客气,直接转身道:“诸位,皇帝陛下仙去此事,列为绝密,除开在场所有人外,不得令其它任何一人知晓,皮室军将护送陛下遗驾以及皇后娘娘北归,剩下军将,依照先前军事计划,照常行动,不得有误,万不能让外人知晓这里变故!”
“遵命!”一众人等,齐声抱拳领命。
“接下来一段时间,是我大辽最为危急的时刻,撑过了这段时间,等到太子正式继位了,对诸位绝对会不吝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