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从决定躺平,转为纠结争不争这个第一。
或许在他心中早有献土的心思,只是舍不得而已。
钱弘俶心烦意乱,禀退了文臣武将,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钱镠陵庙,看着先祖雕像,嘴里默念着十则祖训。
“度德量力而识事务,如遇真君主,宜速归附。圣人云顺天者存。又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免动干戈,即所以爱民。如违吾语,立见消亡。依我训言,世代可受光荣。”
念着念着,钱弘俶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伏于地,不住叩首哀嚎:“不孝子孙,不能守祭祀,又不能死社穆,愧对钱家列祖列宗。”
一夜悲哭,钱弘俶拿定了主意,再一次将吴越官员聚集吴王宫。
这一次钱弘俶没有与任何人商议,而是开门见山的道:“自黄巢起义,祸乱天下。万民百姓,流离失所,契丹胡虏侵我中国。吐蕃占我凉陇之地,契丹夺我燕云诸州,甚至入我中原称皇。”
“天佑华夏,现今中原天子雄才伟略,北驱契丹,西逐吐蕃,南平江南,巴蜀归附。孤痛定思痛,为天下安危,为苍生社稷,重民轻土,将我吴越所部十三州,献于中原朝廷,促成一统大业,使我华夏重现汉唐盛世。”
钱弘俶这一番话振聋发聩。
殿下诸多吴越之臣人人震惊。
对于吴越的前景,满朝文武无一人看好,而且心情复杂。
不同于江南诸臣的自命清高,吴越百官因钱家对历代中原王朝的态度,所有官员对于中原印象极好。
大臣往来交流频繁,彼此出使如同旅游一样,都会受到双方的热情款待。
吴越没少进贡中原,中原也没少赏赐吴越。但凡天子宴请使节,吴越使者几乎都位列最上席。
双方都没怎么将彼此当作外人。
故而都不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关系。
不过结果如何所有人都想得到。
天下一统,势在必行。
吴越挡不住中原的兵锋,但谁也想不到钱弘俶会主动选择纳土归顺,一时间都心生敬意。
钱弘俶看了沈念一眼,道:“沈辅相!”
沈念出列应诺:“臣在!”
钱弘俶道:“孤与清源军晋江王多有往来,知他也是爱民忠义之辈。孤有一封书信,你带往泉州,劝说他同孤一并纳土归顺。”
沈念眼睛一亮,心底叫了一声:“高!”
这一下不管留从效归不归顺,这第一大功,少不了了。
“臣领命!”沈念高声应诺。
钱弘俶挥了挥手,下令退朝。
钱弘俶独自一人坐在王宫的龙椅上,脸上有着几分留恋不舍,同时也有几分如释重负。
其实这也是钱弘俶难能可贵的一面。
钱弘俶不是圣人,也不是圣母。
什么以天下苍生安危为念,都是屁话。
站在道德最高点,大义凛然,哪里是人干的事情?
钱弘俶自是有私心,但能够顾全钱家利益之余,同时兼顾百姓,避免百姓受到战祸,促使天下归一,已经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