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业离开了大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以他的机警,如何看不出自己被怀疑了?
其实刘继业不觉得自己夜袭一定能成功。
罗幼度用兵向来谨慎,极少有大错。
偶尔出现的错漏有大可能就是陷阱。
但是刘继业除了这一招,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只能冒险一试。
若成,则为北汉延续十数年的寿命,若败,自己也算对得起刘崇的恩德,生死一搏。
这样最起码将胜负握在自己手上,而不是将希望寄托于契丹的援兵,生死掌握外人之手。
自燕地为中原所得,契丹兵想要救援,只能从大同云州南下,过雁门关走代州,南下忻州走山西盆地。
山西盆地多山多涧,极不利于骑兵行军,也不利于骑兵作战。
契丹想要如以往一样轻易救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这种情况,指望契丹冒险……
刘继业麻木地向宫外走着,行不过百步,让人叫住了:“杨都虞侯!”
刘继业后头一看,却是户部侍郎继颙。
继颙是一个和尚,五台山的和尚,他的父亲是燕王刘守光的儿子,为人多智,善商财利,深得刘氏器重。
继颙精通《华严经》,常在五台山讲经。五台山位于契丹与北汉边境,得四方供施。
北汉取供施钱财为,充当国库。
说白了就是骗契丹百姓的供奉钱来补给北汉财政。
这北汉国穷,真不是说说的。
当然继颙能耐不止如此,他擅于冶炼之术,在柏谷置银冶,募民凿山取矿,烹银以输,为北汉财政作出了极大的贡献。
故而北汉人言,北汉大权为一僧一道把持。
僧就是继颙,道自然就是郭无为了,郭无为是武当山的道士。
刘继业对于继颙还是很敬重的,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侍郎!”
要是没有继颙,北汉连他们的军饷俸禄都发不起。
刘继业再忠心,他也得吃饭。
继颙说道:“都虞侯,陛下从未怀疑过你的忠心,只是现在陛下需要段常求得契丹援兵。陛下知段常与都虞侯有嫌隙,此刻也只能委屈都虞侯了。”
刘继业嘴角抽了抽,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唉!
一声长叹,道不尽的心酸。
“告辞了!”
刘继业作揖离去。
继颙双手合十,还以一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刘承钧这正面不敢得罪段常,唯唯诺诺,背后又向刘继业解释的行径,已经没有君王姿态了。
以佛家的说法就是:刘承钧心乱了。
面对这种恶劣的局势,刘承钧缺乏力挽狂澜,孤注一掷的勇气。
现在他就像一个溺水者,胡乱抓着救命稻草,意图通过各种手段,度过此次危难。
却不知他是北汉的主心骨,连他都乱了,何况下面的人?
翌日!
罗幼度下达了全新的军事命令。
洺州刺史郭进领折御勋、刘绍,率兵攻打忻州。
御营司都虞侯曹彬领李汉琼、刘遇北上雁门关,抢占关隘,防止契丹趁乱出兵。
泽州刺史曹翰领杨重训攻打代州。
随军而来的宋琪听到罗幼度的调度,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君上的用意,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忻州安排府谷折御勋与汉降将刘绍,代州安排麟州杨家,显然是动了让他们迁徙百姓的心思。
宋琪一直担心因为战事太顺,罗幼度会忍不住试着进攻晋阳城。
毕竟真能覆灭北汉,对于罗幼度威望的提升无以复加。
宋琪就担心自己的君上没能经受住这股诱惑力,从而一时冲动。
现在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罗幼度确实准备好了撤军的行动。
自从看到晋阳城的第一眼,他就克制了自己一战取北汉的念头。
在没有足够的准备下,硬磕晋阳城那是最愚蠢的。
跟找死没有区别。
他要的是速战速决,然后震慑四方,从容回京,安顿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