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幔里边属于皇帝的寝宫,外臣非特殊情况是不许入内的。
似乎劝说时有了效果,郭荣的哭声渐渐小了。
足音响起, 郭荣拉开布幔,自己走了出来,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
“让诸位担心了!吾与文伯相识于澶州,患难相依,得知他离世,实在难以接受。”
说着,他走到了位子上坐下。
见郭荣能自己行走,大多人心中大石落地。
范质忙道:“陛下还请节哀,文伯先生也不想见到陛下为他如此伤神。”
郭荣颔首道:“朕明白,以后会注意的。”他说着看了一眼帐中诸将,说道:“看来今日这出征会议是开不成了。”
张永德正想开口。
郭荣伸手制止了他说道:“有事情明日再说,你们先退下吧。让朕一人静一静,文伯这一去,朕当下无心处理其他事物。”
“陛下!”
张永德、罗幼度、赵匡胤、范质、魏仁浦齐声想要劝说。
郭荣笑道:“你们真不放心,就让皇甫御医留下好了。你们总不至于比皇甫御医更有把握照顾朕吧?”
郭荣话已至此,众人不好再说什么,一并退去了。
待帐外的足音走远,郭荣将手撑着脑门,说道:“御医,朕这头一阵阵地刺痛,脑子里就跟针扎的一样的,不知得了什么病?”
皇甫华战战兢兢地说道:“陛下所得病症当是头风。”
郭荣松了口气问道:“就是曹操得的那种?”
皇甫华说道:“相差不大。”
郭荣道:“那倒无妨,只是些许疼痛,可以忍受。”
“陛下!”皇甫华吓得跪伏在地,泣声道:“这头风病难以根治,可重可轻。得此病者,有人七八十都无事,有的却……”
他不敢再说。
郭荣脸色阴沉,说道:“说,朕懂得讳疾忌医的道理,不会怪罪于你。”
皇甫华道:“说走就走,一点征兆痕迹亦没有。还有的疼痛难忍,活活疼死的,各种情况皆有。”
郭荣肃然看着皇甫华道:“此事,你知我知,决不可让第三人知道。朕非好杀之人,登基至今,从未滥杀无辜。可事关大周基业,朕不在乎当一回恶人。”
皇甫华吓得瑟瑟发抖,忙叫:“不敢。”
郭荣颔首道:“今日起,你便是朕的个人御医,先去帐外候着,有事,朕会叫你。”
目送皇甫华离去,郭荣的双眼变得锐利凶狠,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确切地说,这心态的改变,让他已经成了另一个人。
今日之前的郭荣豁达大度,神武雄略,志向远大,有秦皇汉武之壮志雄心。
他完全不在乎手下的人如何!
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镇得住一切骄兵悍将。
有他在,任何人翻不了天。
但是此次晕厥,让郭荣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真要不在了,这大周的天下将会如何。
他一直以为死亡,离他很远。
但这一次意外却让他意识到,死,也可能近在咫尺。
之前他从未想过后事,现在已然在考虑大周的下一代了。
在接受皇甫华施针之后,郭荣便隐隐转醒。
这心态的改变,让他没有出声,而是想看一看,听一听,自己倒下了,麾下的文武大臣会有什么反应,态度如何。
尤其是罗幼度的反应,最值得在意。
郭荣沉吟许久,提笔写下了一连串的问题,让亲信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