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明白这节目的玩法了。还真就几个人在那吹牛逼,吹远了就拉回来。
“张一谋第二呢?”
“不做谁的第二。”
“你电影有很多蒙太奇的技法,众所周知,蒙太奇是最基本也最困难的,因为那需要真正的灵性。《情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你敢拍北方重工企业的衰落,这真的很够胆。你电影有两条线索,一条是男女主的爱情,那是一个好结局;一条是背后的时代变迁,你没有给出来,我感觉是一个坏的啊,因为尹川再次回家的时候,厂里面根本没有人,老尹可能也要接到京城来了吗,那些人在京城打工去了——大规模的转制反而导致人逃离自己的家乡。”
他问,“怎么会想到这么玩儿的。”
方沂首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否定他的见解,“暗线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深刻,过度解读了。”
梁文导还想和他争辩,方沂挥了挥手,给他拦住了。“你提到了技法,我们就只说技法。你又提到了国师和陈恺戈导演,那就拿他俩举例。”
方沂:“他们有什么神来之笔的蒙太奇镜头呢?国师的《活着》里面,有个男的和主角告别,他消失在镜头画面中,这时候张导给了一段火车汽笛声音,呜呜的响,车轮哐当哐当在铁轨上压,声音越来越响——你怎么理解啊,他不说后面什么结局,但是你知道那是催命笛,而且不由得联想,那个人要去寻死了。”
又说,“陈恺戈导演确实用蒙太奇用得更多。程蝶衣一开始被母亲送去学戏,他多长了一个手指头,师傅不愿意收他——于是母亲把他手指头砍掉了。此刻他同时在身体上和心理上被‘阉割’掉了,他大叫了一声,心底里憎恶自己做妓女的母亲,想要完成一个完美的女人的形象。”
方沂说,“这些用法,看电影的小白就会看不懂,觉得奇怪,但我们做电影的一下子就知道导演的精心安排,知道他们难怪可以得大奖。”
梁文导,“那你可以得大奖吗?《情书》的票房那么高,我觉得技法也不差,不给你大奖,我觉得这个行业不公平。你要是港地人或者宝岛人,你已经被吹成世界第一青年导演了。”
“而现在被提名到导演协会,我听说还有反对的,真是不可思议,一帮蛀虫。”
方沂暗道一声真敢说啊。他自己却不能承认这一点。
国产片的池子并不大,他一下子划去太多,内地和港地的都相当难堪,非央戏的沾不到方沂的光,对他天然抱有敌意。
于是只能忽悠过去。
采访结束时,窦文韬提议,“为了我们节目的收视率,请方导演模彷一下《情书》的经典摘眼镜片段行吗?就靠这一段回本了。梁文导,你说我们前两个不体面,结果你最后舔得最凶,开始为方导的前途着想了,忿忿不平。你把眼镜借给方导吧。”
那是一个黑框眼镜。
方沂挑了挑眉毛,挂在自己鼻子上。摄影师配合的把镜头拉进,对准他。
方沂缓缓的摘下眼镜,抿嘴眨了眨眼睛。
正在观察的仨主持愣了一下,好一会儿,窦文韬如梦初醒,“那我们的节目就到此为止了,今天我们知道方沂导演本人和他的故事是相辅相成的,任何一个也不能缺少……目前电影仍然在港地持续上映中。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以及其他大中华区的朋友们,请去支持这个年轻人吧。”
“徐子东说,他可以代表中国人的形象,我觉得他可以代表东亚人的形象——反正都是儒家文化圈嘛。”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期待方导演下一次再来,你一定会听到我们更加肉麻的吹捧——如果《铿锵三人行》还没有做破产的话。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