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穗子看着紧贴饭盆边缘的五个藕盒,眼圈儿红了。
这个是山东和上海的特色菜,林丁丁是上海人,她也是上海人啊,虽然她不像林丁丁那么任性,总想着得到别人的关爱,但是不代表不会被他做的事情触动。
有些东西看似微小,不过意义重大。
“这怎么说的,还哭了,不就几个藕盒吗,喜欢吃有时间我再帮你做。”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把饭桌都打湿了。
林跃往前凑了凑:“你再这样,他们会笑话你的。”
萧穗子赶紧用手在脸上抹了两把,努力掩饰自己的失态。
林跃拧开酒瓶的盖子,给她倒了一杯酒:“来,咱们喝一杯。”
她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一仰头干了,完事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两年你去了哪里?”
今天之前,她对林跃的记忆就停留在79年刘峰用充满自责和懊恼的语气告诉他们林跃为了给他们的部队创造突围机会,带着将近一个营的敌人往南边去了。
之后她多番打听,都没获取到他的消息,很多人说他阵亡了,可怜尸体都找不到。
林跃说道:“当时被敌人逼到一座山上,子弹也打光了,食物也吃完了,为了不让他们俘虏,我就跳了崖,本以为会摔死,没成想被河水冲到了敌占区,给一位老农救起,因为伤势不轻,在床上躺了小半年,后来战争结束,才找到回国的机会。”
“你……吃了很多苦吧。”
“再苦能苦过陵园里躺着的那些弟兄?”
萧穗子不说话了,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没经历过战争的人,提起这件事可能会热血沸腾,认为奋勇杀敌是男儿本色,可是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99.9%的人都不愿意这种事再度发生。
“来,喝酒。”
“喝酒。”
有些话都在酒里,不用说。
那几个人挺会看事,吃得差不多了,过来和林跃敬了一杯酒就走了,俩人一直喝到夜色将临。
把餐具洗刷干净归置好,他们由食堂出来,经过前面的板报亭时,林跃停下来,指着右上角鲜明的华表图案说道:“这个……”
萧穗子吐着酒气说道:“我画的,怎么样?”
林跃说道:“唔,有我五成功力。”
“只是五成吗?”
她有些失望。
她以前负责出板报,要说写文章,编故事,这个很拿手,但要说在黑板上画画,那就不怎么样了。有一次因为考核分数太低,司务长叫她去找林跃想办法。
想他一个高小没毕业的伙夫,能有什么好办法啊?对于这件事,她的情绪不小,又因为林跃和陈灿不对付,而她喜欢陈灿,自然不想跟他做搭档,不过既然是司务长的吩咐,她没有选择,只能照办。
无数次的事实证明,这家伙总能给人带来惊讶。
当他拿着一盒彩笔走到版报亭下,迅速而细致地把一个个粉笔画留在上面时,她惊呆了,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后来她问司务长为什么知道林跃能够做好这件事,司务长拿了几张采买单给她,见识到纸上的字迹、排版,以及规整的小符号后,她懂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很显然,普通的“高小没有读完”是绝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单据的,而后来的事情也证明,只怕这个人才是团里文化程度最高的。
“那再加一成,六成,想要超越我这个老师,你还得多练几年。”
萧穗子看着路灯下他戏谑的面孔。
“说,你还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本事?”
“你真想知道?”
“……”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你能再抱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