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片刻，钱芳芳将视线投向看着她的郑东岳，最终还是坦白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面对钱芳芳的回答，郑东岳却没有多少意外，继续问道。
“大概三四个月前。”
打开了第一个口子，钱芳芳也不再进行遮掩，如实回答。
“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有好几个粉丝通过我的直播间买了他们家的牛肉干，回去后都发现了这个问题，然后就……”
……
“根据目前我了解的桉件情况，还有警方那边的态度，我估计邱成鹏和邱成羽那边应该有相关的证据，能够证明你是知情的，并且以后还进行了多次合作，大概已经提交给了警方，你接下来面临的最坏结果，可能就是这个虚假广告罪了。”
目前还在警方侦查过程中，郑东岳即便是作为律师，也没办法从警方那里调阅证据，这些都是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判断出来的。
“那我会怎么样？”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根据《刑法》第二百二十二条规定：广告主、广告经营者、广告发布者违反国家规定，利用广告对商品或者服务作虚假宣传，情节严重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两年以下？”
“这是最坏的结果。”
“我还是不懂。”
即便郑东岳解释了，可钱芳芳平时接触这些并不多，所以依旧无法理解。
她还是想不通。
直播宣传假货的人那么多，就她倒霉？
“关于虚假广告罪与非罪的界限，如果是由于行为人的原因而导致失真的商业广告的宣传，其实并不构成犯罪。”
看着钱芳芳依旧迷惑的样子，郑东岳耐心解释道：“例如你对宣传的产品过于自信而造成夸大事实的商业广告，或者由于理解不同而产生的事实差异，又或者因缺乏商业知识而造成的不真实广告等等，这些情形，虽然客观上做了不真实的广告宣传，但不具有故意欺骗的主观意图，所以不以本罪论处。
虚假广告罪在主观方面只能是故意，而不能是过失。
而且，虚假广告行为，必须是情节严重才构成犯罪。
按照我国《广告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规定，大部分虚假广告行为，基本都属于违法行为。
但你这次存在多次实施虚假广告的行为，已经属于情节严重，并且……”
“这……”
“放心吧，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即便真走到了这一步，我也会争取帮你减轻量刑的。”
钱芳芳听懂了，而郑东岳的安慰，反而让她的心里更不好受。
当初收钱收的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后悔。
明明都已经知道他们是在卖假货，可在金钱的诱惑下，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合作，昧着良心帮他们进行宣传。
问题是她当时觉得没有问题。
因为不止是她一个人，好多人都在这样做。
即便那些人，不是像她这次这样，明确知道邱成鹏和邱成羽他们卖的牛肉干就是假的，也多少对他们宣传的商品有一个了解。
只不过一个是摆在台面上，其他的藏在下面而已。
千次百次的侥幸，只要有一次失误，就已经完了。
像郑东岳说的，警方那边可能已经掌握了证据，这次她估计跑不了了……
……
就在钱芳芳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追悔莫及之时，坪临市的警方已经再次出动。
某家零食超市内。
吕鹏程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边泡着茶，一边拿着手机在网上刷评论。
“退一赔三？真的吗？”
“难得有这么良心的老板，现在这个社会，真的不多见了。”
“被工商处罚了不说，还主动赔偿消费者，这样的老板一定发财。”
“其实老板也挺无辜的。”
“唉，吃亏的都是无辜善良的人。”
“永盐街这家零食超市也中招了，真倒霉，一下子被罚了五万，我平时经常去。”
“虽然我也买过，但看老板这么可怜又负责人，我就不要赔偿了。”
“摸摸头哈哈，虽然被罚了，但也不能完全说无辜，以后进货严格点……”
刷着视频下方的评论，吕鹏程面对网友们的安慰和批评，全都“乖巧”接收，时不时卖个可怜，做出犯错挨打立正，并且努力改正的态度，显然赢得了一片好感。
在小邱家牛肉干加工厂停工，邱成鹏和邱成羽他们被带到公安局的时候，吕鹏程当即就意识到出事了。
多方打听和小道消息乱飞之际，吕鹏程心里也开始产生了不安。
他显然知道些什么。
警方那边没有任何通告出来，而网络上的猜测却一个接一个。
在这种情况下。
有当地商家在网上曝光小邱家牛肉干的事情，并且引起了关注。
反应过来的吕鹏程，不仅也加入了这个行列，还直接举一反三，主动提出对在他这购买过小邱家牛肉干的消费者提出退一赔三的承诺。
不论那些牛肉干是否还在，只要他们拿着以前在他这消费的购买小票，就能够得到退款和三倍赔偿。
毫无疑问。
这个承诺一出来，直接获得了很多网友的好评和赞誉。
在坐实受害者身份的同时，还挽回了曾经卖过假货的受损声誉，简直一波血赚。
至于赔偿……
听上去他要损失很多，大出血赔本，但实际上根本亏不了多少钱。
有几个人会有随手保存购物小票的习惯？
像那些几个月前，几个星期前的，这些基本都已经找不着了。
甚至有的刚好回到家，或者刚走出店门口，就直接把购物小票给扔了。
到现在还能保存购物小票的，不能说没有，但也只是一小部分的人。
这点损失，他还承担得起。
然而这一波营销，却是让他血赚。
才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去，今天开门营业，来店里消费支持的顾客，已经爆满了。
他真是个营销鬼才。
心里正得意着的时候，门外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门没关，吕鹏程抬头看了眼，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两名警察，脑子一懵。
“两位警察，不知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吕鹏程见状，连忙收起手机，快步走了过来。
“你是吕鹏程？”
“是。”
“我们是坪临市公安局的，这是我们的证件，由于你涉嫌销售伪劣产品，请你跟我们回市局配合调查，这是你的传唤证。”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
吕鹏程一听，这个人都傻了。
“你是吕鹏程？身份证号……”
“是。”
“那没错了。”
“不是，警察同志，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了，不过你们肯定是误会了，小邱家牛肉干用鸭肉造假的事情，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而且我自己也是受害者，昨天工商局的人已经给我开过罚单了，这是当时的合同、进货单和发票……”
看着吕鹏程慌忙找出来的一系列文件，包括和小邱家食品公司的合同、进货单和发票等，以及昨天工商局给他开的处罚决定书，其中一名警察说道：“这些我们都知道。”
“你们知道？”
闻言的吕鹏程瞬间错愕，紧张而又不解道：“我是进了他们家的假牛肉干进行销售没错，但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虽然违法了，但应该还不算犯罪吧？工商的人都给我罚款过了。”
“可如果你知情呢？”
“我……我怎么会知情？”
“合同、进货单和发票这些都没什么问题，但你要不要想想回扣的事情？你还敢说自己不知情？”
“回…回…这……”
看着冷汗下来的吕鹏程，另一名警察说道：“具体情况，等你跟我们回局里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