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王要控制冀州?”
董卓将贾诩的话考虑了一番,觉得不太像,在他的印象中,公子权欲心不重。
不然,平黄巾时,他也不会将那么多功劳分出去,而且两人在太原会面时, 公子还展现出了顾全大局的一面,独挡北面鲜卑压力,让董卓可以专心处置雒阳之事。
刘擎推举的这几人中,只有田丰是他的人,怎么也看不出他要控制冀州的样子。
“文和,会不会弄错了?咱怎么看不出?那郭缊与傅燮,一个是太原人, 一个是凉州人, 至于这个董昭,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他也姓董,咱倒是赞成!”董卓道。
“董公,中山河间二国,并无国相,袁氏先封袁绍曹操,而后渤海王急信求封田丰董昭,附带清河安平赵郡,明显是冲着袁氏去的,董公应该支持渤海王,冀州历来是兵源与粮草重地,袁氏会盟, 若得冀州,董公恐怕难以支撑, 别忘了,司隶粮仓河东之地,还未收复。”
贾诩一连说出数个理由, 堂下之将怔怔的听着,虽然没有轮到他们上场,好似这战争,已经开打了一般。
“既如此,我将整个冀州都重新封一遍,岂不大大有利于公子?还有那冀州刺史,冀州刺史没几个好东西!”董卓骂道。
他是先骂了先失察后败于黄巾的刺史李邵,又骂了和他不太对付的皇甫嵩,再有就算行刺刘宏,行谋逆之事的王芬,至于现在那位,完全是躺枪的,董卓压根不认识贾琮。
一听董卓要整个大的,贾诩连忙劝阻,“董公不可,渤海王乃是精细之人,只需按他的意思行事即可!”
董卓点了点头,立刻起身,道:“文和所言甚是,咱这便入宫请旨,一切照公子之意办!”
“董公莫要忘了凉州。”
“忘不了,陇西太守马腾,金城太守韩遂。”董卓复述一遍道。
……
二月已至,春意已现,冀州大地再度复发生机,数年干旱,因为今冬的雪,让冀州沃野获得了久违的滋润,正所谓瑞雪兆丰年。
刘擎得闲,往西去了淌河间国,会见曹操。
曹操自然喜闻乐见,在亭中摆了小宴,与刘擎煮酒宴饮。
刘擎倒是没想到,自己会与曹操“煮酒论天下”。
英雄竟是我自己?
不过这个时候的曹操,还很迷茫,莫说论天下了,连这个送到手的河间国相要不要做,他还在发愁呢。
做!心里总觉得有芥蒂,一者,他清楚这道封官诏命乃是袁隗发的,并不算是真正的大汉皇恩,二者,天下之势尽在豫兖大地,他在此处,好像是个局外人似的。
不做?先不说吃罪袁氏,恐怕家父也会打断他的腿!
毕竟是个郡国长官,地方大员。
所以,面对刘擎,曹操很想讨教讨教,刘擎的建议,他历来是很重视的。
曹操高举酒觞,敬道:“渤海王驾临,蓬荜生辉,先同饮一杯!”
刘擎欣然接受,一饮而尽,温暖的酒浆自喉间淌过,将初春仅剩的那点寒意也尽数驱散。
“孟德客气了,今岁以来,中原大变,如今的皇争,其危害不亚于黄巾与外族之乱,不知道孟德对此,有何看法?”刘擎先入为主的问道。
曹操没想到刘擎先开启了这个话题,沉思几息道:“董卓以武行废立之事,不得人心,如今天下人皆声讨之,中原之地,恐又遭战火洗涤。”
“那孟德以为,董卓此举,是不是篡逆呢?”刘擎试探道。
“昔日窦武立灵帝时,不过小小城门校尉,只因执掌雒阳,与太傅陈蕃联合,便水到渠成,董卓武摄雒阳,然却与太傅袁隗相左,造成如今局面,如何收场,犹未可知,若陈留会盟之事成,即便送刘……”曹操顿了顿,还是没喊出刘辩的名字,如今应该称他为陛下。
“送陛下还雒阳朝,不血染雒阳,恐怕做不到。”
刘擎举着空觞,观摩着上方的精美纹路,随口回道:“刘协继位,第一个便封袁隗为太傅,若袁隗接收,那他与董卓的分歧,依然是朝政分歧,可在朝堂之上解决,大汉社稷犹存。”
刘擎话锋一变,转而锐利道:“可惜他选择无视,口口声声长幼分明,宗庙礼法,却视依大汉宗庙之礼登基的刘协于无物,劫持弘农王,立为傀儡,一无祖宗宗庙,二无传国玉玺,还妄言定都汝阳,此非视大汉社稷为儿戏乎?”
从刘擎的冷言冷语中,曹操听到了怒气,嘲讽与不屑,心道:如此看来,渤海王是支持刘协了?
虽是幼帝,但正如刘擎所言,刘协才是走过真正的登基典礼的大汉天下,执掌宗庙与玉玺。
难怪刘擎在渤海郡,如此不待见袁绍。
曹操又想,刘宏为何临死前封刘擎为渤海王?联系上今日刘擎表态,加上刘宏喜爱刘协这件事众所周知的事,好似明白了。
曹操悟了:先帝这是用渤海王与刘擎做了交易,要他支持刘协!
刘擎的话,不太好接。
曹操不吭声,默然给刘擎舀了一勺酒。
“孟德,你以为,袁隗所为,是臣子所为?”刘擎发起了灵魂拷问。
刘擎的立场已经明确了,而曹操自己的处境,他也清楚,虽然没有以河间相自居,但自己赖在这里,已经快半年了。
“咳咳”曹操醒了醒喉咙,“渤海王所言,十分在理,但是……”
刘擎尖起耳朵,但是后面,才是他真正要说的。
“董卓废长立幼,违背礼法在先,百官士人,皆是如此看待,袁氏所为是有所欠妥,但其初衷,依旧是为大汉社稷所计。”曹操小心翼翼道,生怕惹怒了渤海王。
曹操说的,正是袁隗敢这么做的原因,因为他早就寻好了说辞,若不是自黄巾之乱背后就看到了袁氏的身影,或许刘擎自己也会天真的以为:至少袁隗这个大汉老臣,应该是忠于大汉的吧……
然而事实很残酷,历史上的他,已经被刘宏熬得行将就木,自然没有什么奔头了,甚至袁绍会盟讨董,他都没有逃离雒阳,除了自信外,恐怕还有点看破生死的味道。
“那孟德呢?也是这么以为的吧!”刘擎盯着曹操,再次发起灵魂拷问。
曹操一听,顿时怔住,舀酒的勺“噗通”一声落入酒中,他猛然回神,对刘擎笑道:“公子说笑了,操不过一介校尉,这国本之争,废立大事,操焉能有所想法!”
刘擎笑了,道:“孟德不必紧张,你曹孟德,又不是什么士子,无需为袁氏卖命,你还记得我昔日说过,济南相之位,若孟德有意,荀绲依旧可以让贤。”
让贤?曹操品了品这句话,原本他以为,昔日荀绲欲让位于他,是荀氏的恩惠,怎么听渤海王之言,是他的意思呢?
难道那时候,刘擎还是一介白身之时,荀氏便已经将这么重的筹码压在他身上了吗?
曹操看着刘擎,看着他放下酒觞,走到了亭边,背对着他,仰头望向南面天空。
曹氏支持袁氏,抛开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曹操心中一清二楚,而荀氏如此看重刘擎,荀氏的背景,荀氏的眼光,自不必多说,比他曹操,曹氏强十万八千里。
上一回,连荀谌都被刘擎强留下来了。
河间相,济南相,这两个对等的职位,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去路。
曹操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虽然不够坚定,还有犹豫,碍于家族之中的不同看法,但这一回,曹操打算率性二位。
心中思虑瞬息而过,曹操显出一副轻松又惊喜的语调答道:“果真?操惦记那,已有大半年了!”
刘擎没有回头,但从曹操语气中,也听出了端倪,他接着道:“大汉历经数百年,或有凋朽,或已垂危,或有人以为天数将变,大厦将倾,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