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件事我不想在讨论下去了。我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不想再看见她。”阿诚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好吧。”见阿诚的态度如此坚决,明楼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选择尊重他的意见,“今天下午,我就让她离开。”
“谢谢大哥。”说完, 阿诚转身出了门。
明楼也将视线转到了那一些经过阿诚复原的文件上面,虽然有些残缺不全、有些甚至连数字都模糊不堪,但是依旧能够透过它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即将在战场上弥漫的浓浓硝烟,震耳欲聋的滚滚炮声,以及那触目惊心的尸山血海……
不知不觉间, 眉头已经拧在了一块,大脑则一刻不停地急速运转, 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与此同时, 明台此刻正半躺在明镜的床上,背靠着松软鲜亮的绸缎铺盖,用他那略显蹩脚的拉丁语大声地朗诵着手上那本但丁的《神曲》。
即便知道明镜听不懂,却仍旧念得很是起劲。
而这一招也果然奏效,明镜也听得欢喜,虽然不知道他读的对不对,总之,像那么一回事。
可实际上,明楼猜的没错,明台之所以如此卖力地讨好明镜,就是担心自己没有去港大上学的事情败露,尽管这件事还处在严格封锁中,可万一在做大哥找来的那些卷子的时候暴露了怎么办?
与其那样倒不如趁着大年初一, 自己又刚刚把明镜哄得这样高兴的时候说出来,这样起码还能落个主动交代。
然而,即便明台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但是当他看到明镜脸上那满足的笑容的时候,却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阿诚却好巧不巧地敲门走了进来,打破了明台内心的纠结。
“大姐,您找我?”阿诚垂手侍立,恭声说道。
明镜则点了点头,“阿诚,你坐吧。”
“我不坐了。”阿诚语气低缓,“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阿诚啊。”明镜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因为桂姨回来的事情,心底不痛快。童年的痛苦,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可她现在毕竟已经回来了,你看能不能……让她在家里把这個年过完,待上一段时间,你们母子两个……”
见阿诚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明镜便轻咳了一声,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起身拿起了一个包裹对阿诚说道:“桂姨呢,在乡下替你做了件棉袍, 她自己也说,粗针大线的不好看。可是, 她大老远的也带来了,你好歹就收着,给她一个薄面吧!”
然而阿诚听了也不答话,双手却已然攥成了拳头,似乎没有半点接过那个包裹的意思。
这下一旁的明台便有些看不过去了,放下书开口说道:“阿诚哥,你就原谅桂姨吧!她看着多可怜呀!”
不想话音未落,就被明镜呵斥了一句,“小孩子,不要乱插嘴!”
“阿诚……我知道不该勉强你。但是……”
明镜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阿诚终于将紧紧攥着的手舒展开来,伸手接过了那个包裹,但却依旧冷冰冰地说道:“大哥答应我,下午就安排她走。”
说完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向外走,然而没走几步便又被明镜叫住。
“阿诚,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勉强你了,只是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母子一场,我希望你到时候能跟我们一块去送送她,哪怕是出于礼貌,好吗?”
此话一出,阿诚的身子便猛地震了一下,良久才缓缓说了一句,“……我尽量。”
说完,便犹如双腿灌了铅似的,慢慢走出了明镜的房间。
然而阿诚前脚刚走,明台便立刻化身成了好奇宝宝,拉着明镜问道:“姐,阿诚哥和桂姨……”
不想话没说完,就被明镜一句话给怼了回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乱问!”
明台则不禁撇了撇嘴,“不让我问大人的事,那我问问我自己的事这总行了吧?”
“你自己的事?什么事啊?”明镜很是奇怪地问道。
“大姐,有些事我想不明白,您和大哥总是让我多读书,可是现在时局不济,读再多的书也不能给国家添力气,所以读书也没什么用,对吧?”
“净瞎说!”明镜立刻反驳道,“你小小的年纪,能添什么力气啊?你不会是又要动什么歪心思了吧?”
“我……我能有什么歪心思啊?”明台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就是想做点有用的事!”
“停!”不等明台把话说完,明镜便立刻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教训道,“你好好的把书读完,拿到学位,娶妻生子,这就是你对明家最有用的事情,也是对国家最有用的事情,听到没有?”
“哦。”明台无奈,只能乖乖地应了一声,自然也不敢再提从港大“退学”的事情了。
……
从明镜的房间里出来之后,手上抱着包裹的阿诚便好巧不巧地在走廊上迎面碰见了桂姨。
而这一幕,又“恰好”被在走廊另一侧的李强看在了眼里。
只见那桂姨有些瑟瑟地躲闪这阿诚的目光,害怕中又透着几分蹊跷的心虚。
而阿诚则全程都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看着桂姨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
直到阿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李强才不动声色地继续尾随在桂姨的身后,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回房之后,阿诚有些头昏脑涨,情绪也变得很不稳定。
看着手上那份迟到了二十多年的“忏悔”礼物,不自觉地留下了两行清泪。
这是自己养母送给自己的第一份新年礼物,同时也是在自己最不需要的时候,用来换取所谓“亲情”的礼物,这样的礼物,他不需要!
一见到那件棉袍,阿诚就会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童年时遭受桂姨虐待的惨痛经历,为此他恨不得将那件棉袍撕得粉碎!
然而仅有的一丝理智却让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只能一把将它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一遍又一遍……
痛痛快快地发泄了一通之后,阿诚便有些脱力地瘫坐在了地上,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阿诚,是我!”
是阿强?他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么?
阿诚下意识地想道,然而却并没有半点起身开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