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老百姓都诚惶诚恐,点头答应。
老朱一圈转下来,回到了高台上,他冲着大家伙笑了笑。
“这顿饭吃得怎么样?”
“好,很好啊!”有人连忙答应。
朱元璋忍不住一笑,“不对吧?你们该嫌弃咱抠门了吧?一个吴国公,手握几十万大军,请大家伙吃点山珍海味怎么了?把鸡鱼鸭肉端上来,大吃大喝,又能怎么样?是不是舍不得?”
老百姓不善于隐藏,只能讪笑。
朱元璋正色道:“跟大家伙说实话,是真的舍不得!又要养兵,又要打仗,还有兴修水利,兴办学堂,多少钱都不够往里面填。所谓大有大难,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了,也不是说,咱就请不起大家伙……只是咱请你们吃这个,是想告诉大家伙,只要咱们按照规矩落实分田,要不了一两年,咱们顿顿都能吃上这样的饭菜……当然了,猪油另算!”
老朱笑呵呵道:“张先生,你最会算账,过来给大家伙算算吧!”
张希孟无可奈何,心说你自己表演就算了,非拉我干什么?
迈步上了台子,张希孟笑道:“咱们长兴虽然人口稠密,但是毕竟挨着太湖,土地肥沃,不比寻常。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以目前的状况,长兴的乡村,每个人能分到五亩到八亩不等,有人口稀少的,可分到十亩田。就按照五亩计算,一季产粮一石五斗,一年两季就是三石,五亩就是十五石,按照田赋,需要缴纳一石五,考虑到损耗,各地最多征收两石。也就是说,不出意外,一个人一年能得到十三石粮食。按照口粮三石计算,还剩下十石粮食,存一半备荒,拿出去一半,换成油盐布匹,再养些鸡鸭鹅狗,到了年节,餐桌上有的怕不是一勺猪油,而是一大锅炖肉了。”
张希孟把这个账简单算了一下,但是令他意外的是,惊人没有欢声雷动,欢欣鼓舞,而且大家伙的眼神还有些怀疑,甚至干脆点说,跟看傻子似的,朱家军最会算账的,就是这个水平?
张希孟怔了少许,忙补充道:“在主公治下,的确如此。没有其余的苛捐杂税。即便要征发民夫,耽搁农时,也会想办法补偿,确实有困难,会削减田赋的。”
他说完之后,百姓之中,终于有了动静,人们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大家伙根本不敢相信,农民的账何时这么简单过?
田赋是那些,还有丁银,还有苛捐杂税,地主老爷也有田租,甚至连寺庙都能收租子……谁会允许老百姓有余粮啊?
所有的贵人,都把老百姓当成了肥肉,只会频频下刀子,直到榨不出油水为止。
结果朱家军告诉他们,每年只要缴纳一些田赋之后,就能过安稳日子,就算朱家军是好人,下面的那些士绅地主怎么办?
官吏老爷们怎么办?
见百姓们将信将疑,朱元璋再度朗声道:“乡亲们,你们的担忧咱明白了……不过咱可以拍着胸膛告诉大家伙,张先生算得没错,而且他还没说,在你们房前屋后,还能有点地,盖房子,种树养蚕,都随你们……如果一年到头,没有十石余粮,你们大可以找咱!”
“再有,咱还可以告诉大家伙,长兴府衙门的官吏,都给抓起来了,要求暂缓均田的缙绅地主也让咱给抓起来了,地方上还有什么阻力,咱现在就让兵马下去!总而言之,咱朱元璋说话算数,现在就让将士们跟着你们回乡,挨个乡村,丈量田亩,落实均田!谁敢阻拦,立刻斩杀!绝不客气!”
话说到了这里,这些老百姓终于开始相信朱元璋了,失声痛哭的人越来越多,再看老朱,那份隔阂荡然无存,只有浓浓的崇敬。
果不其然,朱元璋说到做到,就在说完的时候,耿炳文已经把士兵派过来了,每个小旗领着八个人,就前往一个村子,从临近长兴的乡村开始,一个也不放过。
面对士绅地主,先摸清楚情况,愿意配合的欢迎,一心抗拒的,那就只有动用兵马消灭他们!
事实上根本不用朱家军动手,当百姓们将消息传回去,每个村子都炸了一般,无数的青壮冒出来,甚至还有妇人,也都站出来。
朱家军不论男女,一律分田,就算为了我们自己的土地,也要勇敢走出家门。
各地民兵如雨后春笋,有了他们支持,确实如摧枯拉朽一般!
面对此情此景,朱元璋欣喜之余,竟有些惭愧。
“先生,咱们占据长兴也有些日子了,百姓对咱们还是将信将疑啊!”
张希孟感叹道:“毕竟说得再好听,一道道命令下去,没有人真正落实,老百姓也不会当真的。”
张希孟思索了一下,又道:“主公,既然下了霹雳手段,那些死硬抗拒的士绅地主,自然不能纵容,但是他们的家眷,尤其是老如妇孺,还请主公高抬贵手,妥善安排才是。”
朱元璋忍不住大笑,“先生放心吧,其实除了几个罪大恶极的士绅之外,咱也舍不得杀人啊!”
“主公的意思?”
朱元璋道:“这不,刚刚有个人给咱提了个建议。他说战俘营之中,虽然有数万人已经结业离去,但是咱们还不能缺了这些劳力。因此他建议将罪犯,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员,都充入苦役营,让他们垦荒修城,替咱们继续出力。”
张希孟眨眨眼,这个主意跟他算是不谋而合,只不过谁这么高明,竟然能提出这么好的办法啊?
朱元璋微微一笑,将一份谏言送到了张希孟面前,上面赫然有三个字:胡惟庸!
原来是他!
张希孟忍不住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