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似水火不同炉的敌人,在私下里还通过奇妙的商业渠道,诡异地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说,这是乱世特有的黑色幽默。
听到这里,张希孟已经胸有成竹。
“李兄,你要借着太湖水贼运人,我也打算借着太湖水贼,把文章送过去,你看这么样?”
李善长点头,“那样最好!咱们分头行动,不可迟疑。听说上位要回来了,咱们给上位准备一份大礼。”
张希孟点头,返回了值房,张希孟立刻召集了宋濂,叶琛等人,把情况说了一遍……这几位也是目瞪口呆,被这个世界的奇妙伤害不轻。
等反应过来,几个人就开始了忙碌。
苏州那边只是拿到了一些文章,还有更多仔细的解释,更精妙的论述,没有拿到手。这些东西本是张希孟用来教导学生的,既然那边迫不及待,他们就赶快整理,一刻也别耽误,赶紧送过去。
首先就是由张希孟撰写历史讲义……这部分主要是梳理秦汉唐宋以来的发展规律,把土地,农业,人口讲清楚。
明白了这个,也就知道了张希孟这套东西的理论基础。
然后宋濂负责撰写诸子百家的学说,归结儒家最初的主张。随后还有两汉儒家,以及程朱理学的主旨。
把脉络梳理清楚,历史规律和思想发展,二者一拍即合!
到了这一步,什么天命论啊,什么正统论啊,包括理学视之为命根子的“理”,也都瓦解冰消了。
并不存在什么至高无上的理,谈理气,谈心性,谈这些空的东西,都只是不了解历史演变的规律。
抛开一切纷繁复杂,最根本的只有两个字:生存!
张希孟和宋濂联手,把这些东西讲清楚,差不多就等于给病人做好了诊断。
随后就要开出药方,要怎么办?
这玩意依旧要张希孟来做,他思索再三,提笔写下两个字:分工!
张希孟所讲的分工,可不只是工场手工业阶段,狭隘的分工。他讲的是在先秦时候,人们聚集在王田上耕种,随后井田制瓦解,土地归了家庭所有。
在家庭所有的基础上,出现了家庭内部分工,也就是男耕女织。
随后又经过了一千多年的发展,到了现在,农业已经有了相当进步。再保持传统的男耕女织的习惯,已经是一道枷锁了。
必须把所有人都当成劳力,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产出更多的粮食布匹,创造更多的财富,进而富国强兵,将中原大地从下坠的国运当中,挽救回来。
张希孟粗略看了看,他的这一套东西,还有不够圆满的地方,有些地方也没有讲清楚。而且鼓励人们从土地的束缚中走出来,进入工场作坊……但是现在哪有那么多的工场?想要发展纺织业,原料在哪里,市场在哪里……这些问题都很现实,也都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但是毫无疑问,在大的逻辑上,张希孟还是做到了自洽。或者说,那些苏州的才子们,能认识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剩下的问题,就只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探索解决了。
这些内容很快被印刷成小册子,头一批就足有三百本。
墨香尚存的书籍,坐着水贼的船只,漂过太湖,进入了苏州境内,送到了吴淞江畔,送到了高启的学堂。
“张公真乃当世圣贤!”
再看过这些内容之后,高启已经五体投地,深信不疑。
果然是一条新路!
他迫不及待把文章之中的精华抄录出来,交给了几个好友。
此时的高启也顾不得伪装了,他只想尽快把文章送出去。
因为在这段时间的激烈争论中,有相当一批顽固文人,他们不承认张希孟的主张,痛骂离经叛道,说他是标新立异,忤逆圣贤,丧心病狂,罄竹难书!
说张希孟是比少正卯还可恶一万倍的歹毒恶人。
甚至说当世最大的混蛋,不是大都的元天子,而是金陵的张贼!
有不少宿儒竟然去找张士诚,谏言张士诚,立刻奏请大元天子,由苏州出兵,讨伐逆贼,在他们必杀的名录上,张希孟的排名,甚至还在朱元璋之上,这个牌面属实无敌了。
只不过骂得越狠,就越证明张希孟所讲触动了一些最深层的东西,要不是恨到了极致,又怎么会发疯?
索性就让你们疯得更彻底一些!
高启不再掩饰,直接大声疾呼,有志之人,该去金陵,去增加学问,去增长见闻。追随圣贤,辅佐明主!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酝酿,第一批足足二十几个人,也登上了船只。为首的两个人叫唐肃和余尧臣,他们满怀希望,眺望金陵方向,豪情涌动。
“此去必定大展拳脚,不负韶华,不负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