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锐锋又想起了自己的失眠症,好像自从进了老鸦窝以后,自己没有一天晚上是睡不着的,有时候天一黑就会困的合不上眼。
那一刻起,许锐锋登山的脚步更有力了,向前的速度也更快了,他们在村子里众多百姓的注视下消失在山林之间。
“痛快了?”
马军长主动来到许锐锋身边,问了这么一句。
老许点了点头。
“扛着。”
马军长卸下肩头的药箱,递给许锐锋说道:“扛着。”
他脱下了上衣,左胸位置裹着清晰可见的纱布,纱布上正在往外渗血。
许锐锋认得那位置,这受伤位置再偏一寸,老马这条命神仙也救不回来。
“咋整的?”
许锐锋将药箱刚扛上肩头,肩窝处的剧痛让他差一点就给整箱药扔进大山,要不是王铭眼疾手快接住了药箱,这箱子药就白瞎了。
当许锐锋也脱下了衣服,老马和他两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同时看向了对方。
好么,两个男人身上都没有哪怕一寸好皮肤,除了鞭伤、枪伤、烙铁伤之外,还有着各种各样的伤痕,这一看就是吃过同样苦的。
刚才还吹胡子瞪眼的许锐锋与老马相视一笑,那身上的伤疤如同他们的荣耀一般,挺直了脊背的炫耀着,身上的伤口像是被这股荣耀感包裹住,仿佛也没那么疼了。
“你也不行啊,在天王山受的伤怎么还没好呢?”
“我是不如你,可刚才你好像说自己是来这儿养伤的,那意思,这伤口是在南满留下的呗?”
这俩人竟然相互攀比上了。
深夜,老马终于带着人离开了危险区域,刚说了一声:“歇了。”就被许锐锋给拦了:“不能歇。”
老马满是疑惑的问:“为啥?”
“你不了解许大马棒,更不了解奶头山那些人。”
“这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咱们掏了他的陆家窝棚,扛走这么多箱药,他不可能不追究。另外,我听说奶头山上可是有追踪痕迹的高手,咱们要是在这儿歇了,没准会被咬住。”
老马点了点头,又喊了一句:“再往前走走,什么时候天亮了,什么时候歇。”
战士们、死囚们在这一宿的折腾下早已经精疲力尽,更何况这是扛着药箱走山路,远道无轻载啊。
“老许,你的地盘不是在北满么?怎么对滨绥图佳的土匪这么了解?”
“你忘了,我爹可是天王山的大当家,我是打小儿在土匪窝长大的,那时候座山雕他爹还是绿林道上的小门小户,许大马棒还没入行呢。”
“那行啊,老许,你这肚子里山林悍匪的故事得老了吧?给咱们再说几个解解闷。”
小战士们通过这么多天和许锐锋的相处,就爱听他讲故事,他只要一张嘴,讲故事给你讲述的传神极了。
“想听啊?”这回许锐锋也不客气了:“那我给你们讲讲我师父的故事,在大清朝,刀砍洋人、斧剁衙役的故事!”
“大清朝?你师父得多大岁数了。”
“还多大岁数,人都没了!”
1900年6月,八国组成联军,悍然发动侵华战争。大沽炮台沦陷,八国联军直逼天津。
天津是京畿门户,列强在天津紫竹林有租界地,天津成为清军必守、联军必得之地。
从6月17日至7月14日的近一个月里,天津军民在紫竹林与联军展开了一场生死战,这是大清帝国最后一场有血性的城市保卫战。
6月12日,盘踞在紫竹林的八国联军蓄意挑衅,无故枪杀百姓,激起天津百姓极大愤怒,天津义和团替国发声,声称要攻打租界。
19日晚,义和团400多人杀向紫竹林,开始了攻打紫竹林的英勇战斗。
当时双方兵力悬殊到了极点,清军四倍于敌,联军又处在被围困之中,急待大沽支援。
总兵马玉坤率左军七营参战、直隶提督聂士成率武卫前军三万人助拳,谁能想到,在八国联军进北京之前,曾在天津紫竹林被清军与义和团三面合围过,甚至逼得八国联军摆下了地雷阵来阻挡进攻。
可惜,他们没能挡住,张德成用火牛阵大破地雷群,不可一世的联军彻底领略一回中国人的悍勇和无畏。
老马听到这儿越想越不明白:“老许,照你这么说,后来八国联军怎么进了北京了?”
很多小战士也插嘴道:“是啊,后来怎么输了?”
许锐锋摇了摇头,如同当年他师父讲起这段历史一样,都是低着头,默不作声,无论是谁再问,都得不到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