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傻乎乎地看着这位提点,应者寥寥。
院内的叶季长露出迷湖之色,掏了掏耳朵:“高求喊的话,你刚刚听到了么?”
钱老也满是不可置信:“好像说什么秋毫无犯?”
叶季长笑出声:“官兵向来是纵横掳掠,蝗虫过境,什么时候秋毫无犯过?呵呵……呵……”
他的笑声逐渐低沉下去,因为相比起高求的口号,跟着第一批官兵冲入的,是丁润所率的开封捕快,居然作为监察队伍,见到顺手牵羊的官兵直接拿下,丢出府外。
如是再三,官兵知道这是来真的了,虽然心中极为不满,但高求手持诏书,他们也不敢抗命,一个个如狼似虎地扑出去,见人就抓,将无法掳掠财物的愤恨,发泄到叶家上下身上。
不多时,哭爹喊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一个个侍卫和婢女都往外拖,官兵呈现地毯式搜索,一路扫荡了过去。
钱老脸色惨变,赶忙拉住袖子:“会首,我们都看错了高求,他是又一个公孙昭,只在乎擒贼,我们是没办法利诱这等人的,走!快走啊!”
“走?现在我还能走到哪里去?”
叶季长面容五官扭曲,眼球好似要凸出眼眶:“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大宋朝堂,岂会出现这么多公孙昭?”
“他娘的……我觉得自己像公孙昭!”
别说叶季长被钱老硬拖着往下跑,高求一路骑马进了叶府,看着那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想到里面有多少财富,心都在滴血。
但很快,丁润来到身侧,低声道:“搅局的人来了。”
两辆马车几乎是不分先后地抵达叶府之外,两位年龄颇大的紫袍老者,揭开布帘,从马车里面走了出来,互相招呼道:“吴龙图!”“赵中丞!”
来者一位是开封知府吴居厚,另一位则是御史中丞赵挺之。
章惇一下台,朝堂上风起云涌,多少人盯着那几个宰相的位置,吴居厚想来抢功,赵挺之来阻止他抢功,同时自己也想分一杯羹,而两者又有共同的述求,那就是压制皇城司。
抄家是一项极具威慑力的权柄,对于皇城司极为厌恶,对于高求渐渐忌惮起来的士大夫,怎么也不会将这份权力放给高求,所以丁润直截了当,说来者是搅局者。
高求道:“丁判官,吴居厚是你的上官,你还是去迎一迎,省得被其抓到把柄。”
丁润闻言慢慢悠悠地上前,抱拳行礼:“吴龙图!”
这位丁润近来念念不忘的顶头上司目光冷肃:“丁判官现在都是自作主张,除贼不经过老夫的同意,你到底是开封府衙判官,还是皇城司公事?”
丁润回答道:“还望吴龙图见谅,此番剿灭邪教贼子,事关重大,下官害怕吴龙图又举荐一位刘延庆般的人才,以致于我等功亏一篑。”
吴居厚大怒:“丁判官,你真的要与老夫作对到底么?”
丁润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吴龙图的心胸宽广,可以忘却诬蔑自己的人,我却不行……告辞!”
相比起丁润至少还迎上一迎,高求面对近来屡屡上本弹劾他的赵挺之,连应付的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依旧据马端坐。
但凡是御史,早已习惯了哪怕我弹劾你,你也得乖乖伸着脸来给我呵斥,何况御史中丞这位御史台的长官,赵挺之眼中浮现出厉色,抚须道:“高提点好威风啊,对本官置之不理?”
高求这才好像刚刚看到了这个老头:“啊!原来是赵中丞,请恕下官失礼,公务在身,不便下马应话了。”
按照官位来说,赵挺之是吏部侍郎任御史中丞,宰相之下最位高权重的高官之一,高求只是个小小皇城司提点,但后者是直属于官家的,现在抬出公务,摆明着就是不给丝毫颜面。
高求谨记李彦的提点,当自己被御史攻击时,与御史有私人恩怨,反倒是好事,才会对赵挺之毫不客气,赵挺之同样是经历三朝风浪,立刻察觉这份意图,马上不再多言,转而去查看现场的情况,寻找攻讦的切入点。
吴居厚同样恢复了平静,也来查看情况,寻思着利用权知开封府的权柄,进行干涉。
然后两位高官都愣住了。
这井然有序,秋毫无犯的场面,是皇城司对于一个商会会首的抄家现场?
他们故意慢来了几步,不应该是鸡飞狗跳,一地狼藉么,想要看的不是这一幕,也不该是这一幕啊!
恰好就在这时,一位高瘦的老者被官兵架了出来,一路发出凄厉的哀嚎:“我有股份!我有巨富!高求,我们还未谈判,你这般对我,你图个什么!你图个什么啊!
”
高求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但看着吴居厚和赵挺之沉默的表情,再看叶季长歇斯底里的破防,一股成就感突然涌上心头:“保境安民,惩奸除恶,就是我皇城司高求所图,叶季长,你这个勾结无忧洞,伙同明尊教的大恶,今日犯在我手里,是罪有应得了……”
“拖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