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天启五年八月十五,当一个身着贡绸常服的男人站在永定门口,望着熟悉的一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顺天、我朱常洵回来了!”
一句话在心中响起,而作为福王的朱常洵此刻也带着世子朱由菘重回京城。
不只是他,各地的藩王都来到了京城,只有距离稍远的蜀王系、益王系、淮王系、楚王系等诸多藩王系的亲王和郡王没有抵达。
有趣的是,郡王之中,宁王旁系前来的数量并不少。
临川王、宜春王、新昌王、信丰王、瑞昌王、石城王、上高王、锺陵王等宁藩八郡王也纷纷抵达了京城。
朱厚照当年虽然废除了宁藩,但对于宁藩旁系还是比较体谅的,而宁藩旁系也一直夹着尾巴做人。
不过现在好了、海外就藩,宁藩的八郡王也可以趁机分封出去了。
不止是他们,其他一些大藩的郡王们也指望这被分封出去。
一时间、礼部成为了最繁忙的部门,鸿胪寺更是需要做各种安排。
诸王回京,这或许是多年未有的盛况,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海外就藩。
朱常洵他们作为强藩之一的福藩,前来迎接他们的官员自然品级不低。
“礼部左侍郎吴允中,参见福王殿下……”
“殿下千岁……”
礼部左侍郎带着几十名礼部官员前来迎接,而对此、朱常洵依旧保持着他那所谓的莫名高傲。
面对诸多官员的行礼,他没有回应,转头就上了马车,而这种时候,十八岁的朱由菘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将诸位官员扶起。
被人冷落,吴允中的面子也挂不住,因此咳嗽道:
“福藩的住所已经被安排到了新城百王府的区域,请世子殿下随本官来。”
“百王府?”听到这话,朱由菘愣了愣,只觉得这称呼倒是取得十分霸气。
紧接着,他在吴允中上了马车后,自己也上了福藩的马车,带着上百名护卫跟随礼部的马车前往了新城。
新城主要是在原内城东段城墙向外延伸十里的东城区,而除了这个新城,在内城的西面也同样修建了一个西城区。
此刻的京城,在两大城区修建后,足以容纳二百余万人在其中生活。
营造新城,这可以说是天启三年、天启四年、天启五年花费户部最多费用的工程。
新城营造时间二十五个月,动用民工三十余万,耗费钱粮三百万之巨,而所谓的百王府,便占据了东城区四分之一的地盘。
百王府号称一百座王府,实际上远远不止。
仅仅亲王府就有四十一座,郡王府更是有一百五十座,而之所以建造这么多,也是工部考虑到了日后朱由校、以及朱慈燃的子嗣可能会入住百王府所考虑的。
不过、这么多王府,也自然不可能按照真正的王府规制来建造,实际上除了齐王府外,其他王府都是按照两种标准和规制来建造的。
作为一个喜欢攀比的人,当马车来到被内城墙围着的百王城门前面时,朱常洵就打开了车窗,对马车四周的礼部官员询问道:
“这百王府中,各府大小可有不一样?”
朱常洵问话,只有六品的礼部官员自然不敢不说,因此如实交代道:
“除了齐王府外,亲王府皆三十亩,郡王府皆十亩。”
“齐王府很大吗?”朱由菘好奇的询问,而这个问题也让朱常洵很是在意。
“齐王府……”听到他们询问齐王府的面积,礼部官员笑的有些尴尬,小心翼翼说道:
“齐王府是万岁亲自绘图督建,加上齐王有开府之权,因此面积大了些。”
“本来规制是一百亩,之后万岁将其涨到了六百亩,不过户部和工部银两不足,最后缩减到了三百二十五亩……”
“……”听着礼部官员的话,朱常洵脸部肥肉抽搐了一下。
也在他抽搐的同时,百王城门打开,一条宽阔十丈的石道出现在众人眼前,石道两侧每隔七十步就能见到一座王府的门楣。
礼部官员见二人感兴趣,也依次先后介绍道:
“百王城有三竖二横,五条长道,中间这条道叫齐王道,最为宽广,十丈有余,左右则是亲王府,中轴末端则是齐王府。”
“另外四条是上直道,宽六丈,分别通往各郡王府。”
“各王府的位置,都是随意排序的,因此殿下和世子若是觉得对位置不满,也不要埋怨下官,这是万岁亲自规划的。”
“不会不会……”朱由菘陪着笑,而朱常洵则是脸色青黑。
按照朱由校的排序,上百亲王和郡王岂不是成为了为齐王府看门的了?
他这么想着、而马车也向里驶入了二里长道。
这时在马车上的朱常洵和朱由菘就清楚的看到了一座比起其他亲王府还高出三尺,并且营造规模也多有逾越的庞大宫室。
由朱由校御笔所写的“齐王府”三个大字挂在牌匾上,别说宫室,就这块匾的规模,就比其他王府的大了三倍不止。
不仅如此、齐王府的门口有上直拱卫营的兵马巡逻,看门护院,而其他王府却门可罗雀,只有先抵达的周王府、晋王府有十几名护卫守在门口。
与身着山文甲,十分精锐的上直相比,他们可以说寒酸的让人不忍直视。
不过这时、朱常洵也发现了一点不同。
尽管礼部的官员说,王府的坐落和位置都是随意的,但从靠近齐王府的六座王府牌匾来看,阶级一直存在。
赵王府、晋王府、楚王府、周王府、秦王府、福王府……
这六个王府,哪个不是一府抵他人几府的强藩?
六个强藩全部都堆在齐王府门口,偏偏齐王府还比其他王府高出三尺,尊卑等级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
“忍……”
一想到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朱常洵只能忍住了怒气,走下马车后,没有一点要理礼部官员的意思,直接就走向了福王府。
“诸位请勿见怪,父王近日水土不服,脾气有些暴躁古怪。”
见自己不省心的老父亲还在甩脸色,朱由菘只能连连向礼部官员告罪,而吴允中等人也懒得和朱常洵一般见识。
说白了、朱常洵众人和大明大部分京官都有仇,能给他们好脸色反倒是奇怪了。
“世子殿下舟车劳顿,今日便好好休息吧,万岁有旨意,诸王在京中随意走动,只不过还是别太叨扰百姓。”
吴允中很隐晦的提醒,所谓叨扰、也不过就是不要欺压百姓罢了。
上百藩王,素质参差不齐,要是谁在京城办事,还在看不得沙子的齐王眼皮子底下犯事,恐怕少不了挨一顿抽。
“多谢吴侍郎,就是不知道齐王何时返京?”朱由菘小心翼翼询问,而吴允中也回应道:
“今日一早,齐王府的人传消息,齐王殿下已经抵达真定府了,想来五日内便能抵达京城。”
“不过抵达后的当天最好是不要打扰齐王殿下,听闻齐王殿下舟车劳顿,路上感染风寒,需要静养。”
“待十日后诸王全部抵达,届时万岁会为上直和北军都督府庆功,同时于太庙献俘,已诸王都要前去观礼,祭拜太祖高皇帝。”
“多谢吴侍郎提醒。”朱由菘清楚了规矩,也回礼表示感谢,而吴允中见状则是回礼之后,带着礼部官员离开了百王城。
只是在他们走后,一些周藩、赵藩、晋藩……还有许许多多已经抵达京城的宗室子弟都走出了王府,看了一眼福王府门口的朱由菘。
朱由菘倒是懂得礼数,虽然也是个小胖子,但终归是王府嫡出,礼节上比大多宗室子弟好上太多。
他对着偷瞄他的其他宗室子弟作揖行礼,随后才起身走进了福王府内。
不得不说、尽管朱常洵和朱由校有仇,但是在明面的府邸营造上,朱由校并没有偷工减料,也没有使什么坏心眼。
朱常洵逛了一圈,整座府邸可以说无可挑剔,即便皇宫的工匠亲自出手,也难以设计和建造出那么精妙的建筑。
“父王、看样子我那皇兄对我们还算不错。”
离开了旁人,朱由菘也卸下了伪装,原本是值得感叹的事情,却在他的语气下,变得有些挖苦了起来。
“那两个小子不怀什么好心,尤其是朱由检那小子。”
朱常洵回应了一下朱由菘,心里也有些暗恨起了朱常洛。
说实在的,他恨得一直都是朱常洛和帮助朱常洛进行国本之争的文臣,对于朱由校和朱由检,尽管他嘴上经常挖苦,但毕竟不好意思和两个子侄辈的人计较。
从朱由检答应让他海外就藩之后,他对朱由检的看法就改变了许多,尤其是知道朱由检一直在推动海外就藩的事情后,他对朱由检更是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官。
这样的感官,想必不止是他,应该说是所有亲王、郡王都有的一种感官。
但凡知道朱由检上位和夺权的过程,哪怕是敌人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好亲王”。
感叹之余、大部分人都觉得此时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皇帝十分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