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老子在辽东吹风吃雪,朝廷就这样对老子?!”
“叫杨总兵上疏评理!凭什么裁撤山西三镇和山西的卫所!”
天启元年十月二十九日,伴随着叫嚷声,数以百计的山西援辽兵马军官,集结到了沈阳总兵官府门口。
他们叫嚷着,但很快这种叫嚷就换来了回应。
忽的、甲胄声出现,紧随其后小巷中开始涌出身着布面甲的白杆兵,以及穿着甲胄的辽兵和蓟兵。
只是一刻钟时间,他们便被上千兵马围困起来,而这时总兵官府的大门也打开,秦邦屏一马当先走出,身后是贺世贤、尤世功、杨肇基、鲁钦、张继先等人。
“干什么?!你们是要造反吗?!”
秦良玉对着数百军官怒叱,浑然不顾及杨肇基三人的面子。
他们三人站在秦邦屏身后,而他们三人的身后则是贺世贤和尤世功。
站在中间、张继先额头冷汗直流,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敢怂恿兵马,贺世贤和尤世功就会对自己拔刀。
张继先三人没有轻易开口,这让被呵斥的三百多山西军官胆气失了半分。
十月底的辽东大地,已经下起了小雪,但此刻的三百多山西军官,却觉得面红耳赤,气血上涌。
他们本来想着挟兵自重,以势压人,却不想秦邦屏早就准备了人马,等他们许久了。
“娘地……李大眼,放响箭叫人和他们拼了!”
军官之中,一个人小心开口,但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将领却面露难色。
他们只是想要讨个说法,给朝廷一种他们敢造反的假象罢了。
但问题是,这只是假象,如果玩真的,又有几个人敢玩?
这不是山西、如果在山西,反了还有人供应粮草,但在这里、辽东百姓哪里会管他们的死活?
投靠努尔哈赤?别开玩笑了,沈阳城中除了他们近三万的山西兵马,还有近两万的川辽兵马呢。
城门都是川辽兵马看守,只要他们守着城头、哪怕想要破城,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从沈阳到辽阳不过百里的距离,如果他们一个时辰攻不下沈阳城,那辽阳的二千多浙兵骑兵就会兵临城下,而一万多浙兵也会在四个时辰后陆续抵达。
更别提近来满桂带领大宁三卫的兵马,在西边百三十里长城外屯田了。
况且真要造反,他们就要做好孤注一掷,抛弃山西所有妻儿的准备。
因此造反是不可能的,从陕西往山西打还好说,从辽东往山西打就是说笑。
北直隶的十六卫军和十二拱卫营可不是吃干饭的。
“山西三镇和卫所裁撤,是万岁下的旨意,所裁撤卫所官员,官职具发田亩保留,其余卫所田亩充公。”
“当地营兵并入山西外二十八拱卫营,军饷十五两!”
秦邦屏说出了留在山西的营兵和卫所的消息,而这话让一些职位较低的军官听到后眼前一亮,躲在人群中吆喝道:
“那我们呢?”
“是啊,我们呢?”
“总不成我们成了没娘的孩子了吧!”
一人开口,瞬间大量营兵军官就跟着问起了他们的安置问题,而对此,秦邦屏也对他们开口道:
“根据万岁旨意,尔等编与沈阳、镇江、辽阳、金州、凤凰城、宽甸等城,编为辽东二十八营。”
“尔等将与沈阳兵马打乱,调往奉集堡、王大人屯、武靖营堡、威宁营堡、海州、盖州、复州等地,
军官饷银翻五倍,士卒军饷涨至十五两。”
秦邦屏一席话,瞬间让原本闹腾的三百军官不闹了。
军官饷银翻五倍,也就是说、参将的年俸从八十八两军饷,涨到四百四十两了,游击也有三百多两。
最低的队长,按照从九品官的待遇来算,也有九十五两的军饷,这简直……
一时间、三百军官之中的两百多人骤然不说话了,只因为他们的官职是哨长,每哨统辖一百二十五人,山西这二万七千的援辽兵中,也不过二百来人罢了。
他们此前的军饷,每年不过十九两银子,哪怕吃空饷,也不过只有六七十两银子罢了,而眼下忽的合法涨了五倍,突然年俸就近百两了,自然是不愿意跟随造反了。
这么一来、可就急坏了剩下的百来号中高层军官。
他们吃空饷可是能一口就吃上千两银子的,职位越高,分的越多,自然不会满足这四百多两银子的俸禄,因此他们瞬间就看向了秦邦屏等人。
“来人!”
忽的、秦邦屏指向了那百来号中高层军官,开口道:
“一炷香后还不离去的军官,纷纷缉拿入狱,交由兵科处置!”
“是!”围攻的官兵纷纷回应,这让只有百来号人的中高层军官坐立难安。
至于那两百多号哨长,已经后退了数步,只有少数二十几个战锋哨长留在了他们身边。
晚明的家丁制,即便是营兵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战锋队基本都是将领的亲信担任,待遇最好,分的银子最多,自然不愿意抛弃自家将军。
不过即便他们不愿抛弃,但面对白杆兵白晃晃的长枪,大部分军官还是咽了咽口水后,跟着退后了。
这么一来、便只剩下了三十来个顽固的军官。
“呼!”
忽的、四周的白杆兵上前一步,瞬间让这三十多人后退数步,慌张之下,便有人打了退堂鼓。
而这一退、便是所有人都退了个干净。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句话可不单单指总兵,对这些参将的指责更多。
若是山西三镇的参将都悍不畏死,骁勇善战,也不至于让俺达汗在山西边墙嚣张数十载了。
骁勇的不是死了就是高升,剩下的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他们。
连兵变都做不到的一群家伙,就这样被秦邦屏大乱编制,将沈阳城的九千永平蓟兵,七千辽兵混入他们之中,又找由头裁撤了最顽固的三十多名军官,让蓟兵将领和辽将上位。
白杆兵脱颖而出的一些将领也被安插其中,最后两万七千山西兵,就这样和一万九的川辽蓟兵合并为十五营兵力。
按照朱由检的王令,其中七营兵马被调往了奉集和海州等地,最后只剩下了八营驻守沈阳城。
即便如此,算上辅兵,沈阳依旧有近三万兵马驻扎,远不是努尔哈赤能硬碰硬吃下的地方。
山西三镇的后续结束,但朱由检的布置却让一些人警惕了起来。
但这样的警惕,伴随着冬月初一的一则消息而被吞没。
李如柏、李如桢、杨镐三人被赦免了。
不仅如此、李如柏被复起为固原镇总兵,李如桢担任副总兵,杨镐被委任礼部侍郎,开春后前往朝鲜巡察。
这一消息传开的时候,首先觉得不可能的就是广宁的熊廷弼,因为他知道李如柏和李如桢两人是因为党争才被卷入的。
但是没想到、眼下皇帝居然没有杀他们,而是放了他们之后,还委任为官。
“依我看,不如趁眼下,将朱万良等人调往固原如何?”
广宁经略府内,袁应泰正在对坐在旁边的熊廷弼献策,而熊廷弼闻言,也有些惆怅。
朱万良、姜弼等和李家有牵连的兵马,他指挥起来是比较费力的。
在眼下喀喇沁安分守己、炒花安心放牧,长城外还有满桂麾下大宁三卫的局面下,广宁的重要性大大下降。
可以说、目前他们只有两个职责,那就是保护辽西走廊,以及支援辽沈。
这么一来、在辽河以西的七八万辽兵就有些过多了。
尤其是在齐王设立辽镇二十八营后,辽镇的兵马已经高达十六万。
这种时候、与其留下朱万良等人,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他们调给李如柏前往西北。
调走朱万良等人的三万兵马,接下来就可以裁撤五万多混吃等死的普通辽兵了,都不用朱由检下手,就可以减轻辽镇军饷。
按理来说、调走朱万良等人,对熊廷弼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但他却十分惆怅。
因为如果调走了朱万良等人,那他还需要再募兵马。
因此、他需要重新招募两三万兵马来拱卫辽西走廊和广宁,而他不想在辽东募兵,所以才惆怅。
面对袁应泰的献策,熊廷弼起身渡步,过了数秒后才开口道:
“这件事情,我需要问问齐王,如果齐王愿意在山西和蓟镇为辽镇再募兵三万,那就可以调走朱万良等人。”
“齐王明事理,又一直在裁撤卫所,想必会同意飞白你的上疏。”袁应泰安抚着熊廷弼。
不过他这么一说、熊廷弼也突然自信了起来,留下一句“我去写信”后,便离开了会厅。
倒是他一走,袁应泰反而难受了起来,因为摆在会厅的,还有辽东大小事宜的上百事务。
无奈、他只能埋头处理了起来,而熊廷弼所写的信,也在五天之后送到了朱由检的面前。
――――――
“殿下,熊经略来信了,另外营门来了一队自称是李如柏家丁的人,特来求见殿下。”
“李如柏的家丁?”
正在军营里烤火的朱由检看着陆文昭掀开大帐门帘,并见他双手递出了一封书信。
接过信的朱由检询问道:“那群家丁是什么意思?”
“下面的人没问,但他们带来了一车金银,应该是要感谢殿下。”陆文昭回应。
“既然这样,就让他们领头的人进来吧。”朱由检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信。
陆文昭见状,便让人去叫来李如柏的家丁,而朱由检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