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齐元死了,可能从来没有人能想到,张齐元原来只是个驻守大津朝西北的军阀,如今他这一死,居然震动了大津南北。
马上就到五月端午了,连日大风大雨的天气,加上时不时骇人的雷电,让飞齐的大元帅张齐元,在惊惧之中离开了人世。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从床榻之上传来的都是没人听得懂的胡话,这可坑苦了始终在努力破译这些谜语的孙望庭,老张这一撒手,孙望庭看着跪在床前的一群小张们没了主意,立谁呢?可怜的老张,一开始在西北领兵,没有女子愿意跟他,后来起了兵,还当了大帅,戎马倥偬,威风八面的,最大的业余爱好当然就是娶媳妇,可连年征战,能娶到的都是柴火妞,好不容易占了大兴城了吧,终于可以大展抱负了,没想到好死不死的又给烫伤了。再到现下时运不济了,老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这下倒好,柴火妞的孩儿们没一个看上去有出息的,况且最大的也才七八岁,让他孙望庭跪在这小毛孩脚下毕恭毕敬,哪怕只是惺惺作态,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家伙分家得了,反正这飞齐也是艘马上要沉的破船。孙望庭打定了主意,他把飞齐的残军按自各的山头给分了,也就是谁的人马谁就自己领走,然后爱上哪上哪,就是不能再待在西原了。要说孙望庭的算盘打得精呢,他知道自己在飞齐军里胳膊最粗,但还没有粗到其他人联合起来也掰不过他的程度,所以就算自己做主立了个小张,怕也时时为人掣肘。与其如此不如把这些虎视眈眈的同伙都打散,他自己呢先是假惺惺的,把天下除西原以外的地方分给这些老粗,反正这些地盘也不在自己手里,有能耐就占去呗。
大家也都知道,都挤在西原这儿互相的看不顺眼,迟早也是个死,倒不如杀出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降,这样一来西原就归了孙望庭。而且,放出去的这些妖怪,肯定得把天下再搞乱一阵子,他老孙只要不闹出什么动静,估计也没啥人会注意到他,那这战呀,一时半会也打不到西原这。让他们闹去吧,咱蒙头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果然,孙望庭把飞齐大卸八块了之后,天下南北两方立即就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但是,事情的发展也并没有沿着孙望庭预想的方向走下去,反而是让各方势力,更加凶残地彼此绞杀在了一起。
大兴城里,吉克哈座下的脱布花和宋金德,正为着到底是先挥师西征还是领兵南下争论不休,脱布花觉得当务之急就是西征,彻底铲除飞齐军,全面稳定北方,然后再积蓄力量挥师向南一统天下,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如果飞齐残兵还在,大申就急匆匆的南下,难保西边的张齐元不插把刀过来,到时候首尾不能相顾,怕是想逃回草原都难了。但宋金德却不这么看,他认为这大申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钱粮的短缺,大津朝的北直隶就是这么被飞齐、大申折腾来折腾去的,特别是大申的草包头领们刮起的圈地旋风,大量百姓流离失所,现下哪还有足够支撑大军西征的足够粮草?所以,为今之计唯有率师南下,先不管拿不拿得下来,至少可以在这大津朝最后的温柔富贵乡里,狠狠地啃上一口。再说了,大兴城郊那一战,飞齐军折损过半,早就吓破了胆,哪还敢再发兵北来。
在吉克哈看来,这两人的看法都很合理,迟迟定不下来是因为,其实他自己更倾向于南下,相比而言西北贫瘠,南方富庶世人皆知。贸然西征,万一一时拿不下来,后援粮草怕难以接济,而又无法就地筹集,那大军就危险了。要知道历代汉人们争抢西北为的是得到那里的良马,毕竟两军阵前骑兵的数量与质量,是能否取胜的关键因素,然而对大申来说,草原上有的是悍马,他们根本就看不上大津西北的马,这样一对比,西北在吉克哈眼里,战略价值远不如长江以南来得高。可他担心的是,宋金德原是飞齐旧臣,心里难免顾念旧主,加上这人也是鬼精鬼精的,会不会有什么盘算,是自己和脱布花都没有参透的呢?要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关大申兴衰,可不能大意了。还有就是,这世子苏哈昌自打代晴那事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每有议事也不进大帐,就自顾自地坐在大帐门外反复擦拭着自己的佩刀,一听到有人说要南下,他就会在帐外大喊道:“谁敢南下?!”吓得大帐外的卫兵和帐内的大臣们个个心惊胆战。吉克哈知道,苏哈昌恨不得立即提兵西进拿下涞水城,擒了杜恺,报了这夺妻之仇。
两难的抉择让吉克哈闷闷不乐,直到张齐元的死讯传来。申国上下终于统一了意见——西征,大家都觉得张齐元一死,飞齐军心必散,申国大军一到必然树倒猢狲散,所以先把北方收拾干净,再南下不迟。
这时的宋金德好像也因为张齐元死后,自己不再有顾忌了,居然也积极主张起西征来。而且,他还给吉克哈出了个主意,大申军的西征仍可以打着为乾圣皇帝报仇的旗号去,这样就可以用大申国汗王的名义致书太陵城,以帮大津复仇的名义让太陵城出钱出粮以充军资。这一招很是狠毒,一来如若太陵城应允,那申国便可狮子大开口,同时也能摸清太陵城无心对抗大申的底牌。再者,若是大陵城不允,那便是给了申国日后挥兵南下的口实。可谓两全其美,吉克哈当然高兴非常。于是一方面休书南方太陵城。一方面,调兵遣将准备发兵西进。当然,在主力大军动身之前,苏哈昌的一万先锋已经迫不及待的出发了,目标直指涞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