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尖酸,但李昉却是雷打不动的,一副恭听圣训的模样。刘皇帝怒斥如疾风骤雨一般,李昉倒也不是一点不怕,只是因为他心里清楚,刘皇帝并不是针对他。
“陛下息怒!”
此时此刻,李昉就是一团棉,一汪水,任刘皇帝是言语如刀,也难伤他分豪。见状,刘皇帝又笑了笑,经过这么一番发泄,气似乎也理顺了,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他终究不是针对李昉。
“朕有些失态了!”手在挥了挥,刘皇帝吐出这么一句话。
听其言,李昉也暗自松了口气,拱手道:“陛下素来爱护臣下,今发雷霆之怒,也只是爱之深、责之切,有些人,做得也确是太过,辜负了陛下信任!”
对于李昉的话,刘皇帝的反应也比较平淡,没什么表态,也不再发作了。
回座坐下,考虑了一会儿,刘皇帝问道:“刘旸有什么消息,他到哪里了?滑州案是他挖出来的,如今事态影响越发扩大,闹得满朝风雨,他倒是不过问了!”
“根据此前太子行营发来的通报,太子殿下应当已巡至齐州了!”李昉禀道,顿了下,请示道:“陛下是否有意召还太子?”
闻言,刘皇帝明显犹豫了下,想了想,摇了摇头:“罢了!让他在地方多走走看看,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你拟一份诏书,发往行营,告诉刘旸,上元节前返京即可!”
“是!”
李昉是小心地打量了刘皇帝一眼,心中蓦然生出些欣慰之感,从皇帝这平和的吩咐中,他感受到了一丝关怀之意。
于太子而言,如果说挖出滑州案,可以起到立威的效果。然而,当由此案引起的后续一系列风波与朝廷震荡,对太子来说,就未必是件好事了,如今西京就是一片漩涡,大量的勋贵、官僚卷入其中,可以想见,很多人都会因此而问罪抑或遭受利益损失。
刘皇帝,大概没有人敢怨恨,然若是有些把这一切原因归咎于太子的不容情,那么对太子而言,就难免有些不好的影响。
李昉毕竟是刘旸的老师,涉及到他的事情,难免多些谨慎的考虑与关怀。在李昉眼中,让太子上元节前还京,就是一种保护,到那个时候,朝廷这场风波,也基本平息了,即便没有,也该处于收尾阶段了。
刘皇帝自然不知道李昉那发散的思维,正坐在御案后,取出一份本章,拧着眉头、冷着脸阅览着,朱笔不时在上边圈圈划划。
这是一份名单,一份到目前为止,投案自首以及有司调查审问出的所有犯罪人员及其犯行。悄然之间,对于这些人事,刘皇帝这边早就收到了一份汇总了。
此时的刘皇帝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朱笔每圈划一下,垂拱殿中的寒意似乎就要重分,那轻盈的笔锋,就如尖刀一般锐利。
在开宝九年进入收尾的时候,随着刘皇帝诏旨齐下,这场因滑州张进案引发的政潮也同样迎来一个收尾。这也意味着,朝野持续了近一月的震荡,终告平息。
事实上,当刘皇帝的态度表明之后,所有人的非议、喧闹、挣扎、奔走都停止了,所有人都沉默了,由积极,转为等待。
一言以静西京,这就是刘皇帝如今的威势。
当然,伴随着的,是三法司两百多名执法者,对大大小小数十起案件以及近千名所涉罪臣人等的审断、判刑,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十日。
经过大理寺最终核议,足有七十三名勋贵子弟以及内外官吏被判死,余者,或贬、或流,抄家免官或许都是一种宽容的处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