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见李涛表情严肃,僚属赶紧收敛情绪,放下几封公文,躬身而去。
再度提起笔,看着册页间的文字,李涛却突然没了批阅的兴致了。
“相公,崇政殿来人了,陛下相召!”在李涛思绪繁重,愣神之间,下属入内禀报。
“嗯!我知道了!”李涛应道:“让来人稍候,我马上动身!”
坐在堂案后,深吸了一口气,李涛从容地收拾着几封要紧奏章随身带着,前往崇政殿,缓慢的步伐,给人一种沉重之感,仿身负千钧。
“臣李涛,参见陛下!”
崇政殿内,天子刘承祐仍埋头于本章政务之中,见到李涛,露出了笑容,态度十分亲和:“李卿来了!别站着了,请坐!”
“谢陛下!”李涛拜谢:“不知陛下唤臣,有何事吩咐?”
刘承祐将案侧堆叠着最上边的一封奏章拿出,翻开,说道:“这份奏章,朕觉得很有趣,也有些疑惑,请李卿来,是为释疑解惑!”
注意着皇帝的神态,能被他用“有趣”来形容的奏章,心头也不禁生出些疑窦,恭声道:“请陛下示下!”
刘承祐说:“文宣公兼曲阜县令孔仁玉卒,李卿拟以其子孔宜袭文宣公爵,并继曲阜县令?”
闻言,李涛是真有些不解了,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应道:“孔仁玉乃孔圣四十三代孙,文宣公之爵,自唐时起,便由孔氏一系世袭,以表对孔圣与天下士子的尊敬与重视,此乃成制,以孔宜袭爵,并无不妥!”
“呵呵!”刘承祐笑了:“孔氏能代表全天下的士子吗?”
面对刘承祐的问题,李涛很想答一句,能。但见皇帝玩味的表情,李涛沉声说:“陛下,曲阜孔氏,毕竟乃孔圣嫡系后裔,前虽因乱世,而有所衰落,但在天下读书人的心目中,仍旧有不可替代的地位,陛下如欲修文治以安天下,该当礼遇孔氏,以昭兴教之意......”
听其解释,刘承祐脸上的笑容透着些许讥诮,说:“南张北孔,朕尝闻,天下两家半,曲阜孔家占一份,龙虎张家独一份,历代皇家分半份。千年孔氏,果然尊崇无比啊!”
李涛脸色剧变,猛地拜倒:“陛下何出此言啊!此必叵测之徒,胡言妄语!”
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刘承祐摆了摆手:“此等谶纬流言,朕自然不会当真!”
“不过!”听皇帝说话,就怕一个转折,刘承祐悠悠道:“这孔仁玉,幼年袭爵,勤学善思,乃成其才,曲阜任上,公私大治,政平而通。他既卒,为何拟以其子孔宜接任,若是没错的话,这孔宜年方十六,何以委以县任?这区区少年,能治理好曲阜?还是,干脆建议朕,直接把曲阜,赐给孔氏,由其世袭罔替?”
“臣实无此意啊!”李涛有些慌了,埋头激动道:“臣考虑欠妥,请陛下治罪!”
“罢了!”见其惶恐,刘承祐冷肃的表情,又如冰雪一般消融,道:“朕也尊孔子,读《论语》,孔圣人的后裔,也是该礼遇,否则,天下的读书人,或许真会怨朕,说朕不敬先贤......”
“这样吧,李卿所拟,以孔宜袭文宣公爵,至于曲阜,乃鲁地大县,朝廷另遣良才赴任!”
“是!”
历朝历代,曲阜孔氏的地位,都不算低,当然,如今这个时代,还没有被抬高那等层次。并且,因为唐末战乱,衰落得厉害,孔仁玉之父孔光嗣,甚至连文宣公的爵位都丢了。
至于孔仁玉,在原本的历史上,还被尊为孔氏的“中兴之祖”,被后人广为传颂,尊崇千年,还编出了一场“孔末乱孔”的传奇戏码。
如今,在刘承祐的时代,其人虽然经历乱世,重扬孔氏声名,有中兴之意,却不知,过个百年,是否还会被后人牵强附会地编出另一段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