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初升,秋高气爽。
若仅仅是让丘怀信代替丘大人去拜访故友,吴氏还能压下心底生出来的不悦,可她没想到早上用膳后却又从丘秉德口中听到另一个让她差一点压不住情绪的话来。
“让三弟去衙门处理三房被封存的财物?”吴氏面色微微一变。
站在一旁伺候的董嬷嬷立刻对着收拾桌子的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很快屋子里就没了其他人,就连董嬷嬷把茶水送上来之后也退到花厅外等候着。
丘秉德此刻正在欣赏挂在墙壁上的《秋山草堂图》,头也不回的开口:“昨晚上不是和你说了父亲打算让怀信外出,此事也算是个锻炼。”
丘怀信和焦濂平都不算是不着调的纨绔,但因为他们一个是布政使家的小公子,一个是知府家的大公子,所以两人在黔中府素来是顺风顺水的,不管是谁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
但出了黔中道,丘怀信只要不打着丘大人的名头,那么要面对的事就多了。
窦氏的嫁妆和一些私产虽然封存在黔中府衙的库房里,但三房的事牵扯到了蛮夷,再加上丘大人乃是丘家的家主,避嫌之下三房的相关事宜都是朝廷派了户部官员来处理的。
如今还有两位大人留守在黔中府善后,而且这位陶大人和丘大人早年在朝堂上有过龃龉,所以丘怀信要想顺利的拿回这些东西可不容易。
吴氏端着茶杯喝了两口热茶这才压下波动的情绪,连自己都知道窦氏这位堂婶的嫁妆里有信物,谁能拿到这信物必定能立下一大功。
吴氏想到昨日在三房帮忙待客了一整日,嘴巴都说干了,脚底因为走太多路都胀痛了,自己劳心劳力的的忙碌,一会还要过去,可好处最后却落到了其他人头上。
越想越是不甘心,吴氏低着头借着喝茶的动作隐匿住眼底过于偏激的恼怒,明明相公是丘家的继承人,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好处都给了三弟。
丘秉德此刻终于把目光从画上移开,转身走回桌边坐了下来,温声道:“丧事还有几日,夫人辛苦了。”
窦氏虽然是意外惨死,但前来吊唁的人家都是冲着丘大人的面子来的,有些路途遥远,即便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也得有两三日的路程,所以窦氏的棺木要停灵五日才下葬,好在夏日也过了不担心尸体会腐臭。
“母亲不方便出面,我去帮忙料理丧事也是情理之中。”吴氏温婉一笑起身给丘秉德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不动声色的继续道:“我听静媛说起她娘嫁妆的事,嫁妆单子上有的东西倒方便核对,麻烦的是有些东西是后来添置的,三弟向来不喜处理这些繁杂琐碎的事,要不我跟着一起过去?”
吴氏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窦氏的嫁妆有嫁妆单子,当日官府封存这些财物的时候也都登记造册了,对着嫁妆单子一核对就能知道有没有东西少了或者损毁了,亦或者被人以次充好调包了。
但窦氏后来添置的那些东西,丘静媛手里没有详细的清单,也就是此前管库房的胡氏根据记忆写来的,也就大致的记下了有哪些东西,但这里面的门道就多了。
就好比一套珍珠头面,这珍珠是大是小?是最普通的白珍珠,还是价值不菲的粉珍珠?若是把头面上的珍珠给调换了,同样都是珍珠头面那价格相差的就是几十倍了。
再者一些古籍字画或者古董摆件的,哪个赝品替换一下,一旦出了衙门,就算发现了估计衙门也不会承认了。
丘怀信一个世家公子,让他来处理这些琐碎的事,一来他没有好耐心,二来也没有经验。
丘秉德只当吴氏是真担心丘怀信处理不好这事不由解释道:“负责此事的是户部陶侍郎,他和父亲早年有些矛盾,女眷去了不合适。”
若只是焦知府负责此事,吴氏过去倒也无妨,可陶侍郎虽说只是五品官,但却是京官,再者陶家和宫里后妃沾着点关系,陶侍郎一旦发难,吴氏肯定要受辱,不说丘秉德舍不得,丘大人也不可能让陶侍郎折辱丘家的女眷。
让丘怀信去也是磨练磨练他,丘秉德没有透露的便是窦氏的嫁妆或者私产里可能有信物,各方势力都在盯着,还不知道中途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所以只能让丘怀信过去。
……
五日后,窦氏的丧礼结束,吴氏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丘夫人也派人送来了燕窝给她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