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飕飕的视线看了一眼重光,湛非鱼把帕子递给了季大夫。
“七爷,这丫头是不是在鄙视我?”重光嘀咕道,这胖丫头的眼神让他想起当年陪着七爷读书时,其他陪读都是用这样看蠢货的眼神看自己。
殷无衍同样没理会重光,抱起湛非鱼将她放到椅子上。
季大夫拿刀子在墨条上刮了刮,仔细闻了闻,又捻了一点点放入口中,“墨条没问题,之前掺杂了迷药的墨条应该被人偷换出去了。”
坐椅子上的湛非鱼看着被放回原位的墨条,又看了看书桌上的其他东西,“这墨条和我之前用的是一样的,都是从县学库房里拿出来的,要仿制并不难。”
幕后凶手提前让人仿制了一块掺杂迷药的墨条,之后放到了这间屋里。
等万云浩被毒杀之后,又派人把有问题的墨条偷走,换成了普通的墨条,为了能以假乱真,这墨条的底部也有研磨过的痕迹。
“万云浩被毒杀后,三间屋子是上泗县的衙役贴上封条的,之后交给南宣卫的人看守,所以有机会换掉墨条的不外乎那几个人。”重光往门外看了一眼,小旗陈飞带着两个手下守在院子外。
“也有可能是刘通趁机换了墨条。”擦手的季大夫接了一句。
事发太突然,刘通当时被门槛绊二楼一下摔在了地上,磕的是一嘴巴的鲜血,他当时去清理过,有可能就是利用这个时间段处理了墨条和装有毒液的瓷瓶。
湛非鱼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不是刘通,冯大平是捕快,当时他就站在桌边找火折子,墨条放在桌上,蹲地上的刘通有机会毒杀万云浩,将毒液倒进竹筒里,但他绝对没时间起身换墨条。”
“而且刘通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湛非鱼不认为刘謇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斋夫来完成。
“大哥哥。”湛非鱼抬头看向殷无衍,“明日王爷审案,我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会不会太晚了?”
“不会。”殷无衍肯定的开口。
一旁重光对着屋顶翻了个白眼,他越来越感觉自家冷血无情的七爷成了戏诸侯的“昏君”了。胖丫头只要开口,七爷那是有求必应那。
禁龙卫指挥使带着湛非鱼和乐山居季大夫去了县学的事,当晚就传到了刘謇这里,至于章知府、仝同知、秦家主还有陈县令也先后收到了消息。
卧房里重新点燃了蜡烛,刘謇挥退了伺候的丫鬟,披上衣服就往连着卧房的小书房走了过去。
等候的中年男人拱手行礼,“大人。”
“坐下说。”刘謇抬手示意幕僚坐了下来。
半夜被喊醒,没有休息好的刘謇面容阴沉,双眼显得阴翳,眼皮子耷拉着,看人时的目光透着不寒而栗的阴森冰冷,“大皇子被圣上训斥后还罚跪在御书房外,上泗县的事再不解决,本官是无脸回京城了。”
“明日就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裕亲王要公开审案,这两日属下已经把湛非鱼是凶手的消息放出去了,等明日万云浩的妻子儿女到公堂上一番哭诉,必定能扭转局面。”中年男子起身回话。
用流言蜚语诋毁湛非鱼可以,但给她定罪是绝不会成功的,刘謇嘶哑着声音问道:“那屋子里可安排妥当了?”
顾轻舟和裕亲王并不可怕,刘謇真正害怕的是擅长查案的禁龙卫,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禁龙卫必定能顺藤摸瓜的将案子查清楚。
中年男人仔细回想了一下,“绝对万无一失,再者他们连万云浩是如何被毒杀的还不曾查清楚。”
刘謇阴沉的表情这才舒缓了几分,“如此甚好,切不可掉以轻心!至于那三个人,等事态平息后处理掉。”
“是,属下遵命。”中年男人神色平静,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
三日前天公作美,裕亲王把公堂设在了县衙外的空地上,可今日却是烈日炎炎,即使是清晨,明晃晃的太阳已经晒的人要脱层皮了。
一大早,县衙的衙役去了客栈还有读书人聚集的茶楼,包括他们暂时租住的民居,敲锣打鼓的把裕亲王的命令传达了。
“只选二十人去县衙听审?”乐山居大堂里,有人忍不住用怀疑的态度去揣测此事。
二楼之上,几个身着锦缎的世家子弟忍不住嗤了一声,对着楼下朗声道:“兄台若是不怕暴晒,倒是可以去县衙外站着旁听,王爷不过是一番好意,兄台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倒也可以搬把椅子,让一个小厮撑伞,一个小厮打扇,椅子前再放个冰盆。”说话的少年毫不客气的讥讽。
不是他瞧不起寒门子弟,而是这些自恃清高的读书人骨子里藏着寒酸和卑微,你弹一下衣袍,他就认为你嘲笑他衣裳破旧;你说今日酒楼推了新菜式,他便认为你在讥讽他午膳只能啃馒头。
大堂十多个出身农家的读书人顿时怒了起来,却被年长的几人给劝住了,“何必和这些膏粱子弟一般见识,如今万兄的案子最重要。”
“是啊,找不到凶手,万兄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让谁去公堂听审。”
天气的确太过于炎热,不少人在衙门外站了一刻钟就受不了了,只能聚集在县衙这条街的酒楼、茶楼等候消息。
倒是这群世家子弟真的让人搬了椅子,带了伞,只等升堂之后再把冰盆送来,他们不差钱。
湛非鱼脚步一顿,错愕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看大戏呢。
“湛小蒙童。”正摇着扇子的锦袍少年笑着对湛非鱼拱拱手,这也是农家出身,还是个小姑娘,可看她这通身的气派,真该让那群穷酸们看看。
看着仆人给少年撑着伞遮阳,再看着不远处如出一辙的十多个世家子弟,湛非鱼忍不住道:“可以去买一些黑布,再用竹竿撑个简易的棚子累遮阳。”
打伞虽然能遮阳,可这些小厮却要站在烈日下,一会就被晒晕了,还怎么撑伞?
看少年眼睛一亮,湛非鱼也笑了起来,“有冰的话,可以取几个木桶,一字排开放在左右和后面,把冰倒进去之后,对着冰桶扇风会更凉快。”
“当然,今日审理万举人被毒杀的案子,太过也不好。”湛非鱼又补了一句,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也不好太过享受。
锦袍少年眉梢一挑,话语张扬而而桀骜,“一个伪君子真小人罢了,不值当小爷尊重!”
虽说死者为大,寒门子弟以万云浩为首,但这些世家子弟消息却更为灵通,早些年他们就知道一点内幕了,只不过忌惮秦家不好明说。
再者宁可得罪君子,而万云浩却是不能得罪的小人,关键他满腹才华,有朝一日必能金榜题名,他们更不敢开口,担心给家族招祸。
半个时辰后,端坐在大堂的裕亲王等人表情皲裂,县衙外撑起了一个黑布大棚子,十五个大冰桶分三面排开的放着。
一群仆人拿着扇子不停的扇着风,冰凉的冷气吹散开来,让端坐在公堂外的这群世家子弟优哉游哉的,那叫一个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