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顾大人?”端着一碟子西瓜进门的重光一愣,瞪大眼瞅着下巴处滴下一滴茶水的顾轻舟,惊吓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闭嘴!”顾轻舟一记冷眼扫了过去,快速的擦了擦下巴,顺带着把衣襟处的茶叶给抖了下去。
殷无衍面色同样凝重,对着重光冷声道:“去外面守着。”
“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何事的重光把盘子往桌上一放,身影咻一下蹿了院子里的树上,这位置极好,任何人都别想无声无息的靠近屋子偷听。
屋子里,顾轻舟眯着眼打量着湛非鱼,还是那副豁达儒雅的姿态,可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的审视和深意。
殷无衍虽是弱冠之年,可周身气势肃杀狠厉,完全不惧顾轻舟这样精明狡猾的老狐狸,冷声赶人:“顾大人若是如此,还请自便!”
虽然殷无衍希望湛非鱼拜师,不管是南陵顾氏,还是圣上最信任的臣子,有顾轻舟保驾护航,湛非鱼绝对前途无忧。
但顾轻舟若是不愿,殷无衍倒也不强求,以他的能力还是能护住小姑娘,不过是多费点心思罢了。
“这可是老夫唯一的弟子,还不准老夫多看几眼?”顾轻舟没好气的开口,压下心底的一丝不安,笑着开口道:“小鱼啊,给老师说说你又听到什么方子了。”
至于这方子究竟是湛非鱼自己的,还是她听到的,或者是其他来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子本身。
湛非鱼看向殷无衍,见他点了点头,这才打算开口,此举又惹得顾轻舟醋意大发,自己的小弟子啊,竟然更相信殷无衍这臭小子,师门不幸!
树上,重光透过窗户看向屋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自家七爷、顾大学士还有胖丫头,三人就好似要团伙作案的匪宼一般,凑到桌边在密谋着什么,只不过声音太小,重光根本听不到。
“这个方子在行军打仗能起到决胜的作用。”湛非鱼此言一出,殷无衍和顾轻舟面色更为凝重。
“如果制作成功的话,绑在箭矢上射出去,落入人群里,一箭至少能早上六七人的伤亡;若是用于攻城,不管城门和城墙多结实,只要分量足够,必定能把城门轰炸开。”湛非鱼简单形容了一下火药的用处。
殷无衍神色微微一变,顾轻舟也想到了,“大庆元年,京城一处炮竹铺子失火了,当时火光冲天、声若奔雷,屋宇、围墙轰然倒塌,炸死了掌柜和两个伙计,铺子外的行人被掀翻出去数米远,重伤三人,轻伤十多人。”
果真是聪明人,自己开个头他们就猜到了!湛非鱼敬佩的看着殷无衍和顾轻舟,“是,类似炮竹,但这是可控的,而且威力更大。”
火枪和火炮,湛非鱼是不想了,就算有火药方子也不一定能造出来的,但简易的炸药在冷兵器时代绝对称得上神兵利器。
顾轻舟绷直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软软的靠在椅子背上,半眯着打量湛非鱼,无奈道:“难怪你说能捅翻天。”
这简直都能改朝换代了!若是圣上知道也就罢了,若是几位皇子知道,顾轻舟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结果。
湛非鱼睁大双眼,黑长的睫毛眨动着,表情无辜又纯善,这不是话赶话嘛,否则她怎么敢说出来。
“小丫头。”顾轻舟在震惊后忽然来了兴趣,笑的意味深长,“你这么信任无衍,就不怕他把你囚禁起来,把你脑子里那些方子都给逼问出来?”
顾轻舟来南宣府之前调查过湛非鱼,也就是个懂事乖巧的小姑娘,比起同龄的孩子更早慧更聪明,去私塾读书后就好似开了窍一般,展露了惊人的读书天赋。
当然,顾轻舟见过很多早慧聪明的孩子,有些比湛非鱼更出色。
顾轻舟诧异的是她的自律,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每日也就睡两个多时辰,余下时间除了吃饭都在读书。
这份心性别说一个小蒙童,就是那些寒窗苦读打算科举的学子都做不到,这么一个聪慧又自律的小姑娘,按常理而言必定是有野心、有城府,可她却傻乎乎的把这么重要的方子告诉殷无衍。
听到这话的湛非鱼看向面容俊美却冷漠的殷无衍,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差一点被吓尿的怂样,顿时小脸一红。
湛非鱼迁怒的对顾轻舟一瞪眼,肉嘟嘟的双下巴一昂,显摆道:“这叫做士为知己者死,顾二叔你没朋友知己,所以不明白也正常。”
这破小孩!顾轻舟突然感觉手痒痒,好吧,破小孩还没拜师,还不能揍。
殷无衍同样想到当初那一幕,抬手揉了揉湛非鱼的头,“不可对顾大人无礼。”
“哦。”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刚刚失礼了,还请顾大人多多包涵。”
看着眼前一高一矮两身影,顾轻舟莫名的感觉更气了,他的小弟子啊,这胳膊肘分明往外拐!
等湛非鱼带着五千两的银票离开后,顾轻舟笑着道:“年前你收集那些文章,我还当你结交了寒门学子,你对破小孩倒尽心尽力。”
殷无衍和湛非鱼要说认识有半年多,可真正接触也就几次,他的性子无情的到有人死在面前都不会对看一眼,却对小丫头几次施以援手,也难怪顾轻舟诧异。
“士为知己者死,顾大人身为孤臣自然不明白。”殷无衍把湛非鱼这话原封不动的又说了一遍。
这俩破孩子!顾轻舟气结,多智近妖的两人偏偏干出这么草率的事来,但凡传出去一点点风声,真的是要掉脑袋的。
半晌后,顾轻舟正色道:“身为我弟子,我朝中也有敌人,可他们针对破小孩至多是无伤大雅的算计,但若是外人知道破小孩是你的弱点,那便是致命的危险。”
身为帝王手中的尖刀利刃,殷无衍自十三岁进入禁龙卫,五年来,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大多是被禁龙卫搜查到罪证,最后满门问斩的大家族。
可以说殷无衍的仇人都是有血海深仇的死敌,但他武艺高强,身旁都跟着禁龙卫的下属,他没有弱点,让敌人即使再恨也无从下手。
可一旦殷无衍有了软肋,除了会拖累他自身之外,湛非鱼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许久的沉默在屋内蔓延着,就在顾轻舟以为得不到答案了,面朝窗口站立的殷无衍开口了,“日后我会避嫌。”
……
自玉佩被摔后,张秀才并没有立刻带着人上门索赔,湛非鱼估计他是等今日县学休沐过来。
“小鱼,村口来了好多辆马车。”柱子跑的太急,这会都喘不过气来,一抹额头上的汗珠子,“我马上去找村正和老族长过来。”
不等湛非鱼开口,柱子又旋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院子里李氏手中的豇豆啪一下掉地上了,面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张秀才不来,李氏心里不安,可今日他们来了,李氏同样惶恐。
“娘,放心吧,交给我来处理。”湛非鱼擦了擦脸上热出来的汗。
刚刚打了一套拳,湛非鱼小脸红扑扑的,再加上灿烂的笑容,好似初升的朝阳,给人以温暖和安心。
李氏点点头,心定了几分,又催促道:“你赶快进屋擦洗一下,别着凉了。”
这几日村里人谈论最多的就是被李氏不小心摔碎的玉佩,价值五千两那!把全村的银子凑一起都不够。
听到马蹄声,家家户户的人都出来了,村里的小路给堵的严严实实的,马车进不来只好停在村口。
“穷山恶水出刁民!”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秦邺嫌恶的直皱眉头,却也只能下马车,却一脚踩到鸡屎上。
“啊!”秦邺恼怒的喊叫着,恨不能把靴子给扔掉,可马车上没有备鞋子,他只好在地上蹭了又蹭,脸色愈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