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快要忍不住起身的时候,门外正对着的一条走道上终于传来了说笑的声音。
“笔锋尚可,丹青不足,还好没让你直接往扇面上画,不然太阳落山了这扇子都到不了我的手里。”
看似被邀实际上被拽到此处的顾瑀头大如斗地看着调侃自己的顾明,第一次打心眼里有了一种浑身力气找不到地方使的挫败感。
他不是蠢货,自然能察觉到顾明对自己的温和并非作假。
可问题是,他想不通顾明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是什么。
他从小接触到的人目的不同,也习惯用利弊的眼光去衡量来往的尺度,可顾明偏生是他擅长的领域之外的异类。
面对顾明突如其来又很是莫名的善意,顾瑀无措之下更多的是说不出的烦躁,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马上就从这里离开。
可顾明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被拽到了这里。
谢然听到声音就快步迎了出来,准备弯的腰还没弯下去,就正正地对上了顾瑀冷清到找不出一丝情绪的眸子。
四目相对的一刹,顾瑀眼底翻腾的是冰冷,谢然眉眼间更多的却是失控的意外。
顾瑀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
谢然反应迅速地敛眸而笑,再抬头时脸上变戏法似的挂出了完美的笑,带着些许诧异说:“原来顾兄弟你也在这里。”
“早知道你也要来拜访顾三爷,咱们就该约定一下时辰,也好结伴而来。”
他说完神色自然又带着恭敬地对着顾明认认真真地躬身一礼,不徐不疾地说:“学生谢然,见过顾三爷。”
“今日叨扰得三爷一见,实在是学生的荣幸,我……”
“既然是跟顾瑀相熟的,那也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套。”
顾明摆摆手打断他的陈词滥调,淡淡地说:“树青,去把我前几日收的那套茶具拿出来给顾瑀试试手。”
他晃着墨迹还没干透的扇子在顾瑀的胳膊上点了点,满是戏谑地说:“我听路老说你泡茶还行,给我露一手,也好招待招待客人。”
顾瑀听到这话难得的露出了茫然之色,下意识地看向顾明堆满笑意的双眼,想也不想就凑近了在顾明的耳边低声说:“三爷,我不会您说的那玩意儿……”
他是在泥沟子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在遇上陈先生之前喝水都恨不得直接把脖子杵在水缸里,就连喝茶都是后来在赌坊里跟着学的狗把式,茶叶沫子和茶叶梗子他压根就分不清楚,说是牛嚼牡丹都是雅称了。
让他走一套洗茶泡茶的流程,这不是在说笑是在做什么?
对上顾瑀难以置信的目光,顾明好笑地展开了扇子。
“你这孩子,让你干点儿活儿怎么还推三阻四的?”
“罢了,你既是想躲懒,那就在边上看着,我弄就是了。”
顾明全然不理会谢然惊诧中又透着错愕的目光,把扇子递给顾瑀拿着,自己施施然地坐下一挽袖口就开始心无旁骛地洗茶。
烫杯,洗茶,冲泡。
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结束,顾明用指尖推了个小杯子到顾瑀的面前:“尝尝这与路老昨日拿来招待我的有何不同?”
顾瑀刚伸手端起茶杯,余光自下一扫瞥见谢然额角的冷汗,蓦然间就好像明白了顾明这一通折腾的用意。
这人一口一个路老,显然不是用心待客的。
他是挽了袖子露出了大巴掌,落在来客脸上的,是一个紧接着的一个的大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