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言急道:“当然是征用他的粮,暂时应急,否则肃州等不及少师来,就会出大乱子的!”
“征用?”林北戏谑,看向一旁的张枫。
张枫道:“蔡大人,这楚怀仁隶属北方商会,他背后可是有京城的大人物,这样的商人你想征用他的粮食?”
“只怕回头京城那边就有御史弹劾,你丢官事小,累及家人就事大了。”
林北补充道:“多年前江南道水灾,当时的江南巡抚征用了南方一商会的粮仓,后来被判巧取豪夺,趁乱中饱私囊,自己被斩全家流放。”
“……”蔡言沉默。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案例,但方才就是忍不住,想要这么做。
“我们现在是在外面做事,京城里没有人策应,如果对方栽了什么罪名给我们,我们很难扭转局面。”张枫说道。
同一个事情,不同的描述,就会有不同的性质。
征用粮商的粮食,别人可以理解为抢劫,并且说你趁机为自己谋取了利益,想谋取民心……
只要想怪罪,有的是理由。
何况,这确实不合律法。
没有任何一条律令之中,有说过,可以在赈灾时强行征用商人的财物。
也不可能有这一条。
如果有,一定会有人在赈灾的时候,刻意“劫富济贫”,到时候人人自危,没有人愿意做这样的肥羊。
一旦将商人逼迫过甚,他们可什么都做得出来,卖国都是轻的,做带路党也大有前车之鉴。
而且这也不利于商品与货币的流通,国家会越来越穷。
所以不能以为,这是在做一件好事,就可以为所欲为,得考虑深远。
“肃州衙门,有钱吗?”蔡言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林北无奈摇头。
副将道:“蔡大人,北凉军临走时,连粮食都烧了,怎会给衙门留钱。”
“不能征用,也不能买……那是否可以先打个欠条,等户部来了再……”蔡言看向几人。
张枫直接打断他的想法:“蔡大人,咱们这里没有行政主官,没有人有这个权力代表朝廷,与粮商签欠条。”
“万一事后,朝廷不认,我们就死定了。”
蔡言摇头:“怎么可能?”
林北轻笑:“蔡大人外派太久了,不知道京城里的人,是什么罪名都能巧立的,到时候要你我来还这笔钱,谁能支撑?”
别怀疑,京城那群畜牲,绝对干得出来。
没权力的事情,做了就算做对,那也是僭越,没奖励还有惩罚。
若是朝廷不兜底,谁来付这个钱,靠咱们几个加起来折算不到八百两的年俸?
“那楚怀仁知道我们无职权,也不会愿意签这个白条的。”张枫摇头道。
蔡言咬牙:“那就无计可施了?”
林北摇摇头,他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作为羽林军主将,他得为羽林军负责,也得为自己的家人负责。
一旦有什么不合法的行动,绝对会被拿到把柄,到时候羽林军不知多少人被降职连坐,他全家流放都是轻的。
蔡言道:“我做御史这么多年,也有些家产。”
“蔡大人,你想散尽家财我不阻拦,但那楚怀仁肯定不会轻易卖粮,起码价格不会太低……我们加起来,也买不下一百石,杯水车薪。”张枫劝阻道。
林北对这位蔡大人,有些高看,虽然他清高,但确实愿意出力。
至少不是那种,慷他人之慨的人。
于是林北也赞同道:“那楚怀仁这么快来此,可见早有准备,他不在肃州境内各地售卖粮食,而是直奔肃州主城……蔡大人以为为何?”
张枫缓缓摇头,不知感慨了什么。
蔡言也不蠢,他只是关心则乱,此刻也明白了过来:
“林将军的意思是,他知道乡下人没钱,所以直奔肃州城,想趁火打劫搜刮肃州城里百姓……”
“此人的粮车,每一车都装满粮食,没有空缺多余的粮车,说明中途没有丢下一粒粮食……是直奔此城。”张枫分析道。
林北也道:“放在在城外,故意洒出一些粮食,就是想让人知道他手中有粮,届时百姓自然哄买。”
“他要趁机居奇,哄抬粮价?”蔡言恼道,“他敢!?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大发国难财,自古以来都是死罪。
“但是,要看这罪名,在谁的口中说出……他若在京城有靠山,这就不是罪名,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时间火速救援肃州,只是想收回一些成本……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张枫作为悬剑司的人,见惯了是非黑白被扭曲。
故此对于林北的担忧,张枫才一直都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