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这孩子年幼不懂事,冲撞了几位贵人,还请海涵。”
左梦庚摆摆手,当然不放在心上。
“令爱率真可爱,报晖之情令人感佩。”
见他如此好说话,李贞丽先前的郁气多少消散了一些,更增敬重。
“左将军鏖战清水关,破军杀敌,乃世间少有的伟男子。奴家这……”
她瞥了一眼王思仪,眸子里带着几分不服气。
“奴家这靡靡之音,想来是不合将军胃口。可奴家倾慕将军豪情,无以言表。自幼曾随名师习得剑术,今日便献于将军面前。”
这女人也是个傲气的,非要挣回脸面。
先前的《牡丹亭》本来唱的极好,结果被王思仪一顿呼噜彻底打破。
这要是不找回场子,今日还怎么在南京欢场立足。
她误以为左梦庚是马上将军,整日价厮杀,所以听不惯这吴侬软语吟唱的昆曲。便打算投其所好,用剑术重塑名声。
徐若琳幽幽的看过来,隐晦的眼神显然在说:你挺受女子欢迎啊!
左梦庚分外无辜,除了摊手,也没有别的办法。
听说李贞丽要舞剑,那叫香君的小丫头破涕为笑,冲王思仪傲然道:“我妈妈的剑术天下无双,看你怕不怕?”
她腾腾腾跑回舱里,亲自捧了一柄青虹宝剑出来,递到了李贞丽手中。
钱谦益转圜气氛,裹掌大笑。
“早就听闻李大家剑术卓绝,等闲人十个、八个近不得身。今日得观,足慰平生啊!”
其余众人更是纷纷鼓噪,看那架势,比起唱曲,似乎更加期待李贞丽的舞剑。
场面躁动起来,李贞丽重拾信心,回头向乐器班示意了一番。
刹那间,《十面埋伏》的杀气四散弥漫,春光荡尽,肃杀凌然。
李贞丽缓缓拔剑,剑刃每露一寸便多一分寒冽。及至长剑出鞘,半空中划过一道圆时,天地为之一黯。
旋律急促的同时,佳人翩然如燕,悠忽盘舞之际,直如凌波微步,飘飘出尘。
一柄长剑在她的手中也鲜活了过来,或羚羊挂角,或朝阳破晓,或长天一色,或银蛇狂舞。
当此时,春失其暖、水失其缓,素衣佳人宛如出水蛟龙,剑芒之下,独占江南灵韵。
宋徵舆看的目瞪口呆,禁不住吟唱起来。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昔年之公孙氏,亦不过如此。”
李雯也跟着凑热闹。
“此等剑术,当为江南第一。”
疾风骤雨一般的旋律陡然一收,光影笼罩中的佳人风姿不减,婆娑婀娜的身段旋转过来,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只看向王思仪。
这等神技之下,不信她不折服!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李贞丽的挑衅,不约而同地看向沉默许久的王思仪。
想要看看这个粗蛮的野丫头,这一次会多丢人。
众目睽睽之下,王思仪久久不动,突然挥起拳头,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一下……两下……三下……
好不容易,喉咙里发出一声雷鸣,整个人大口大口喘气的同时,眼角都流泪了。
“唉呀妈呀,可噎死我了!”
可怜地,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吃饭噎住。
徐若琳哭笑不得,一边给她倒水,一边糗道:“谁叫你吃那么多?”
王思仪咕咚咕咚喝了好大一杯水,才指着依旧挑衅看来的李贞丽。
“我是被她吓的。”
李贞丽面色一喜,装腔作势地问道:“这位姑娘,奴家的剑术可还过得去?”
王思仪狂翻白眼。
“啥玩意啊?舞舞喳喳地,你耍猴呢?”
“你……”
李贞丽瞬间闹了个青红皂白,再好的涵养也崩了。
“姑娘既瞧不起奴家的剑术,还请赐教一二。”
左梦庚吓坏了,忙做和事佬。
“李姑娘莫要在意,我这世妹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是有意为之,还请见谅。”
李贞丽两次被打击,心情糟糕透顶,已经失去了理智。恶狠狠地看过来,语气颇为不善。
“左将军乃世之名将,您的家眷想必也是武艺精熟。今日能够当面请教,实乃奴家之幸。”
看样子,今日不给她个说法,她是不依不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