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己巳之变的了解,也只是大面上的。最多有一些军事上的细节,但其余的资料一无所知。
茅元仪说袁崇焕甚至是孙承宗早就知道蓟镇存在隐患,真的超出了他的认知。
茅元仪怒气难消,声音颇大。
“鄙人虽远在保定,但一直关注朝局。袁督师之奏报,鄙人全都有幸见过。”
左梦庚不由得勒住了马,看着四周一片压抑的黑,不禁心生悲凉。
他原来也以为,袁崇焕乃大言不惭之辈,妄言邀名,最终导致了辽东的局势崩溃。但是现在,通过各种途径得到的情报来看,袁崇焕明显是最冤枉的那个。
就拿袁崇焕所谓的“五年平辽”来说。
袁崇焕提出这个目标的前提是什么?
是涉辽诸事,一言而决。
也就是说,袁崇焕要求整个辽东方面的事务,都归他说了算。
平台召对的时候,崇祯答应的好好的。
可随后,都没有过去几个月,崇祯就毁约了。
这位皇帝干了什么呢?
停发蒙古各部抚赏,大荒之年停止市米。
这件事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东蒙古各部纷纷倒向后金,也为后金打开了绕过宁锦、从蓟镇破关的道路。
当时袁崇焕上书明确表示反对。
反对无效。
之后,崇祯又裁汰蓟军,导致蓟镇各军哗变。
虽然蓟镇位于关内,似乎不归袁崇焕管辖。可蓟辽本就一体,否则也就没有蓟辽总督一说了。
袁崇焕再次发对。
依旧反对无效。
逼得袁崇焕没办法,不得不参与到裁军中来。
为了什么?
不过是员工给老板擦屁股。
这两件事,直接导致己巳之变发生后,后金大军如入无人之境,纵横京畿。
试问,这能怪到袁崇焕头上吗?
袁崇焕为何要求辽东的事权统一,俱决于他?
说穿了,袁崇焕要做的,不过是执行当初孙承宗辽东战略的2.0版,也可以称之为弱化版。
孙承宗的战略是将宁锦、天津、登莱、毛文龙、朝鲜、蒙古各部、海西女真、野人女真统合起来,对后金进行十面围困。
这个战略后来因为天启要修三大殿,动用了有限的军费而破产。
到了袁崇焕主政辽东时,天津、登莱职能报废,毛文龙无力再战,朝鲜投降,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覆灭。
他能做的,就是一边经营辽西,一边拉拢尚处于摇摆不定的东蒙古各部,堵上后金所有进犯大明的通道。
然后通过这样的相持,凭借大明更加深厚的家底,慢慢消耗后金的元气和锐气。
这也是为什么袁崇焕一边和后金对峙,一边与后金和谈的原因。
对峙是消耗,和谈是目的。
后来和谈破灭,但后金也到了危险的边缘。
为了安抚各部,也为了巩固自己的汗位,黄台吉不得不进行了一次军事冒险。
这就是己巳之变。
假如东蒙古各部没有倒向后金,假如蓟镇的防御体系完备,后金还能破关而入吗?
不能的话,黄台吉无法给足各部好处,他的汗位必定岌岌可危。
哪里能像后来那样,威权无双。
说囚禁阿敏就囚禁阿敏,说惩处莽古尔泰就惩处莽古尔泰,逼得代善伏低做小,压迫的多尔衮兄弟喘不过气来。
可惜,袁崇焕的战略,被不守信用的崇祯破坏的一干二净。
到了最后,还要袁崇焕来承担所有的罪责和骂名。
讽刺的是,袁崇焕不是唯一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
孙元化、卢象升、孙传庭、洪承畴、郑崇俭……
这真的是一个忠臣泣血的时代啊!
PS:《石匮书后集》:崇焕随奏:『臣守宁远,寇被臣创,决不敢侵犯臣界。只有遵化一路守戍单弱,宜於彼处设一团练总兵』。遂以王威为请。兵部以王威新奉部劾,不肯即予,留难移时。
《辽师入卫纪事》:己巳春,余请归不得。七月,谍者得奴情欲渡河,公随疏闻,谆谆以蓟镇为虑。余亦启曰:“辽事颇整,奴来无患,惟蓟边单薄,我当速发一劲旅往备乃可。倘奴谍知,亦可潜伐其谋。”公然之。重九前一日,又报奴已渡河,公即发参将谢尚政等备蓟。及至彼,蓟抚以奴信未确,仍勒之为。然而奴逆踪迹,亦竟诡秘无闻,故蓟益懈。
实打实的史料面前,如果再有人黑袁崇焕无能,你们可以直接拿去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