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后看到密密麻麻的名单就头疼,但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不多一会儿她的眼睛就受不了,头疼也越来越强烈,无奈之下她把名册交给念云,“你帮哀家仔细看看。”
念云依言接过名册,待看完名册的所有名单,方低声对郭太后道:“没有太后娘娘要找的人。”
下一刻,郭太后便把选秀名册甩了出去。
她有意识把名册往秦昭身上甩,但秦昭眼明手快,一侧身便避开了郭太后扔过来的秀女名册。
“太后娘娘凤体违和,还是要心平静气,不宜大动肝火才行,否则有再好的大夫,也治不好太后娘娘的病。”秦昭温声提醒。
“你这是在诅咒哀家?!”郭太后一记厉眼扫过来:“你竟敢擅自将秀女从名册中剔除?若非永宁特意来告诉哀家此事,哀家居然还被你蒙在鼓里!贵妃,你好大的胆子!”
若是在郭太后康健的时候,郭太后或许还有些威严,偏生此刻吼完秦昭后,郭太后还有点喘,看起来气势也不足。
秦昭轻挑秀眉,对宝珠道:“你去斟杯茶给太后娘娘,莫让太后娘娘急坏了身子。”
她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郭太后气得全身发抖:“贵妃……”
“太后娘娘息怒,请容臣妾说道说道此事。程秀的名字会从秀女名册中涮下来,臣妾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秦昭才开口,郭太后便倏地起身:“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私心,你就是想让年轻貌美的少女都被涮下去,这样就没有人进宫和你争宠。哀家话把话撂在此了,今日便去把程秀接进宫。”
“太后娘娘,这使不得。”秦昭没想到郭太后这样不讲道理,也有些急眼了。
郭太后才不理会,她何时还要听秦昭的话来处理事情?
她转而对念云吩咐:“你亲自出宫一趟,去接程秀进宫,就对永昌侯说,哀家喜欢那孩子,先把她接进宫住几日。甚至不需要选秀,便能成为后宫妃嫔之一。”
念云低声应是,随后对其他人吩咐,让其他人照顾好郭太后。
郭太后走到秦昭身畔,冷声嘲讽:“秦氏,你想和哀家斗,还嫩了一些!”
秦昭既然想涮下程秀,那她就要让程秀进宫成为事实。
秦昭冷眼看着郭太后,
一字一顿地道:“太后娘娘当是老糊涂了。”
郭太后没想到秦昭居然这么大胆,她气得身子发抖,秦昭却懒得理会郭太后,打算去养心殿面圣,禀明此事。
郭太后看出秦昭是想去找萧策,她也坐上步辇,往养心殿而去。
萧策差不多忙完了政务,就听闻秦昭来了,不只是如此,郭太后也来。
这两个都是让他头疼的女人,一起来到养心殿,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事实上他猜得也没错,秦昭还没开口,郭太后就在诉说秦昭的“恶行”。
“贵妃滥用职权,擅自涮下秀女,皇帝一定要严惩她。哀家若非身子不好,也不会把选秀这件事交给贵妃处理,事实证明贵妃就是扶不起墙的烂泥。”郭太后吼完后,声音有点喘。
萧策闻言看向秦昭:“贵妃,可有其事?”
“臣妾确实是把程秀从选秀名单中剔除了,不过臣妾做这件事都是为了皇室和皇上的立场考量……”
秦昭话没说完,郭太后便打断她的话:“荒唐!分明是你一己之私才涮下了陈秀的名字!”
“皇上,太后娘娘年纪大了,身子亦不好,还是让太后娘娘先坐下歇一会罢?”秦昭作关切状,对萧策提建议。
相较于郭太后的气势凌人,萧策更喜秦昭的冷静大度。
张吉祥立刻搬了一张舒服的椅子让郭太后坐。
秦昭这才不慌不忙地道:“无论是永昌侯还是永昌侯夫人,都舍不得把程秀送进宫。程秀本人也不想进宫侍君,程世子同样也舍不得把幺妹送进宫。再加上皇上要让程世子尚长公主,臣妾就在想必须在这个时候给永昌侯府一个恩典,让他们记得皇上的仁慈与大度,更让他们看清楚皇恩浩荡。臣妾以为,一个程秀远远比不上一位长公主的份量。臣妾给了程家这个恩典,往后永昌侯府上下一定会记得皇室的恩情,臣妾以为自己做的没错。再者,天下名门闺秀都会进宫选秀,皇上也不差这一个秀女,不是么?”
萧策觉得秦昭这话却也没多大的问题,倒是郭太后有疑问:“程秀有进宫侍君的机会,贵妃却说陈秀不乐意,这不过是贵妃找的借口罢?”
“并非每个女人都想进宫,有些人喜欢更简单的生活,陈秀便是其一。其实这件事是永春长公主来求臣妾的,因为正值皇室与永昌侯府议亲的这个节骨眼上,臣妾便未请示皇上,擅自把陈秀从选秀名册中涮了下来,这一点臣妾确实做错了,臣妾该罚。”秦昭说及此,转而又道:“倒是永宁长公主因为程世子没有挑选她,便不顾太后娘娘凤体违和,而特意跑到太后娘娘跟前挑
拨是非,让皇室不得安宁,永宁长公主也该受罚才是。”
“还有这等事?!”萧策沉下脸。
秦昭知道萧策不会对郭太后怎样,总要给萧策一个台阶下,所以把永宁长公主给推了出来。
事实证明,她的对的。
萧策找到了发泄的理由,命人把永宁长公主带进了养心殿。
永宁长公主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她以为有郭太后搅局,程秀还是改变不了进宫的命运,孰知她自己也被秦昭带进了是非圈。
“是不是你在母后跟前嚼舌根,挑拨是非,想要挑起程家对皇室的仇恨?!”
萧策一掌拍在书桌上,吓得永宁长公主当即跪倒在地。
永宁长公主结结巴巴地辩解:“臣、臣妹没、没有恶意,不过是怕贵妃因为私心做出错事,原本选秀一事是母后主理,母后当然有知情权,臣妹也是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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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自己是一番好意?永春长公主曾经跟本宫说过,程世子就程秀选秀一事向你求情。你也曾当众说过对程世子一见钟情,在此前提下,你还向太后娘娘禀报此事,你的心是有多阴暗?你是想得不到的便毁了,还是想毁了永春长公主和程世子的这桩亲事,自己好渔翁得利?”秦昭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永宁长公主脸色青红皂白,只因被秦昭戳中了自己丑陋的心事。
她这半辈子小心谨慎,为了追求美名,什么坏事都让永春做了,却不想临到头来,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秦昭揭穿了自己的真面目。
萧策见永宁长公主哑口无言,他只觉得女人很可怕,而这位还是自己的皇妹。他记得以前的永宁是温顺的、与世无争的,因为程世子挑选了永春,他甚至替永宁觉得可惜,希望将来有弥补她的机会。
谁知永宁自己这么懂得争取,心思还这么阴暗,他真真是长了见识。
这厢郭太后看到了永宁长公主的丑态,心情还不错,却也知道这是一颗还可以利用的棋子,便打圆场道:“行了,永宁还只是孩子,而且还是皇室养出来的孩子,性子独特一些还是可以理解的。”
“太后娘娘说得是。说起来永宁长公主今年十九了,待到议完亲事,便是出阁的女子,将来做什么事都是她自己的事,最好莫牵扯到皇室。”秦昭明里附和,暗地里却在嘲讽。
永宁长公主这些年的心计都用在萧瑜身上,萧瑜的名声这么差还不是永宁长公主一手促成,若是放在普通人家里,有哪个男人敢要萧瑜?
也就是生在皇室,有萧策这样的君王撑腰,所以萧瑜还有翻身的余地。
郭太后一句“只是孩子,性子独特”,便揭过了永宁长公主做下的恶事,真够讽刺的。
“永宁今年十九,怎么可能还只是孩子?母后纵容永宁,将来也只会害了永宁。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永宁就待在永宁斋闭门思过。接下来的半年时间,永宁斋的俸禄减一半。”萧策冷声下令。
郭太后假惺惺地道:“永宁不过是初犯,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严厉了一些?”
“正是因为初犯,更要严厉,否则将来变本加厉,害的是她自己。”萧策挥挥手,示意永宁长公主可以退下。
永宁长公主脚步虚浮,她走出养心殿的一瞬,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都是该死的秦昭,若非秦昭搅和,她今日不会落得如此难堪的境地。
她被禁足这件事传出去,保持了这么多年的美名便毁之一旦。等她解除禁足,永春也早已和程瑾成婚罢?
回到永宁斋后,永宁长公主甩了不少名贵的物件,在永宁斋伺候的众人也是愁眉不展。
以前她们都觉得能服侍像永宁长公主这样的人是她们的福分,而今永春长公主却跑在了永宁长公主的前面,自家主子又被禁足。
等到解除禁足,自家主子的名声也会彻底毁了。
另一边,永昌侯府。
念云奉郭太后的名义去请陈秀进宫,并把郭太后的意思转达了,令整个永昌侯府震惊。
宫里来人接走陈秀,而且还是郭太后身边的近侍,那不是说明陈秀这次进了宫便再也出不了宫吗?
陈家人敢怒不敢言,程瑾更是气得紧握双拳,偏生又不敢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程秀含着热泪走出了家门。
等到念云乘坐的马车走远,永昌侯忙对程瑾交待:“既然你与永春长公主的婚事定了下来,那你也不必避讳,亲自进宫一趟,问问永春长公主是怎么回事,赶紧去吧。”
今上确实是人中龙凤,可也是不近女色,他们一家子都不相信阿秀能有本事让今上倾心。
所以阿秀进宫,无异于进坟墓,阿秀还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他们哪里舍得送阿秀进宫受苦?
“我进宫一趟,打探打探消息。父亲陪着母亲,让母亲莫胡思乱想,事情还未有定论。”程瑾也很着急,抛下这句便匆匆出了家门。
他进宫后一路畅通无阻,可能是都知道他和萧瑜有婚约在身。
此后他也顾不得许多,便往永春斋而去。
萧瑜也听到了消息,当然了,有秦昭在,郭太后和永宁的阴谋自然而然便破解。
乍听闻程瑾要见她,她便知道是程家人急了。
程瑾焦虑地等在永春斋外,直到萧瑜出来,他冲到萧瑜跟前质问,语气不善:“你不是说阿秀的事解决了么,为何太后娘娘还让阿秀进宫选秀?!”
“世子莫急,此刻阿秀应在锦阳宫。那是昭昭的地盘,母后也奈何不了昭昭,昭昭可是很本事的。”萧瑜突然想起程瑾不知道秦昭,跟着低声又补充了一句:“昭昭就是我所说的嫂嫂,当朝贵妃。有昭昭在,阿秀这个秀女当不成。”
“当真?!”程瑾又惊又喜。
萧瑜莞尔一笑:“自然是真的。方才锦阳宫那边已递了消息过来,昭昭在阿秀才进宫门的时候
就把阿秀接进了锦阳宫,念云也奈何不了昭昭。这样吧,我带世子去一趟锦阳宫。”
程瑾正要跟上,又觉得不妥:“锦阳宫是后宫妃嫔的寝宫,我不宜入内。”
萧瑜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倒是忘了这件事。这样吧,你在此稍等,我去把阿秀带过来。”
也不等程瑾接话,她便急匆匆往锦阳宫而去,连步辇都舍弃。
程瑾看着萧瑜匆忙的背影,想提醒这件事已来不及。
方才他初见萧瑜的时候,只担心阿秀,还质问了萧瑜,萧瑜却未有半点不悦,反而如此尽心,这一点让他心情复杂。
私心里,他是不想要尚长公主的。
他虽然没有太大的野心,却也不想放一尊佛在家中,若萧瑜只是身份普通的小鱼儿,那会不会更好?
锦阳宫内,程秀正在陪秦昭说话,一边吃着传说中最美味的点心。
难怪小鱼儿说宝玉做的点心天下无敌,她试吃了一口便停不下来,秦昭这个贵妃也没有半点架子。
正在陈秀努力吃点心的当会儿,萧瑜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你还在吃,世子正在等你呢,可着急了。”
萧瑜一看到程秀便抢走了她手里的点心,往自己嘴里扔。
程秀目瞪口呆,只见萧瑜把主殿当成自己家,很不客气地把剩下的点心全部以食盒装好。
秦昭就在一旁看着,好像对这种情况习已为常。
“待会儿我让宝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多的点心,有的话着人送过去,没有的话就下次吧。”秦昭在一旁说道。
“好咧。昭昭,你待我最好了。”萧瑜感激涕零地道,手下的动作一点也没缓下来。
待收好所有点心,萧瑜才拉上程秀出了锦阳宫,直奔永春斋而去。
陈秀还没缓过来,她回头看向锦阳宫:“小鱼儿,你跟贵妃娘娘的交情那样好吗?”
“那当然,昭昭可厉害了,遇到事情找昭昭解决准没错。昭昭是自己人,这回母后想让你当秀女,多亏了昭昭说服了皇兄。皇兄点了头,你就可以不当这个秀女,想嫁什么男子都可以。这个后宫除了昭昭,其他女人都过得不幸福,我皇兄那样的性子,跟了他只能独守空闺。”萧瑜低声道:“我也不想看你进这个火坑。”
程秀微微颔首,发自内心地感激:“我以前不知道你长公主的身份,听信流言,只以为你性子不好。后来知道你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永春长公主,说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
“我以前的脾气确实不大好,后来多亏跟昭昭相处的时间长,在她的感染下,我身上的戾气才渐渐消了。如果我像以前那样,跟永宁时刻待着,现在是什么模样还不知晓呢。”萧瑜说着不免感叹:“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人说近墨者黑,但她以为,近朱者也能赤,她幸运的是能遇见秦昭,而且能和秦昭成为朋友,被秦昭所影响,否则只会一条路走到黑。
“是啊,贵妃娘娘人很亲和呢,一点架子都没有,跟传说中的恶毒跋扈完全不一样。”程秀附和道。
小鱼儿也跟传说中的不一样,所以说,传闻不能尽信,而该眼见为实。
那厢程瑾正等在永春斋前,却有永宁斋伺候的内侍到他跟前道:“程世子,长公主殿下有请!”
她说的长公主,当然是指永宁长公主。
程瑾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一切,他淡然拒绝:“我在等妹妹,不便见长公主殿下。”
内侍一听这话急了:“长公主殿下请世子爷务必去一趟永宁斋,不需要多久的。”
程瑾神情冷淡,一字一顿地道:“我已是有婚约之人,不便去见永宁长公主殿下!”
即便他和萧瑜的亲事没有定下来,也不能擅自去见永宁长公主,否则会毁了永宁长公主的清誉。
萧瑜倒好还,如今他们的亲事基本上订了下来,只差订下婚期。
永宁长公主却在这个时候要见他,可知人言可畏?
内侍正对上程瑾冰冷的眼神,心一凉,他不敢再逗留,便急匆匆回永宁斋复命。
萧瑜和程秀恰在这个时候回来,萧瑜看着那匆忙的背影,一眼便看出来那是永宁斋的奴才。
她把点心往程瑾手里一塞,不悦地道:“程世子还是长点心吧。今儿阿秀会被母后宣进宫,还是永宁在背后向母后告状,称昭昭把阿秀涮了下来。若非昭昭及时去找皇兄评理,此刻阿秀可能已成为秀女之一了。”
秦昭忙着给阿秀解决问题,程瑾居然还跟永宁斋来往,看了就让她不高兴。
“还有这等事?!”程瑾震惊不已:“永宁长公主殿下为何要这么做?”
“那当然是因为得不到世子,就想让世子恨我呗,这样她就有机会了。我也不是永宁,哪里知道她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萧瑜说着把程秀牵到程瑾跟前:“时辰不早了,世子带阿秀出宫吧。”
程瑾默默点头,在萧瑜的伶牙俐齿前,他插不上话。
他带上程秀走了几步远,又回头看向萧瑜。
因为去来匆匆,她赶得急,额畔有明显的汗意。脸上红朴朴的,像是熟透的红苹果,煞是可人。
想起他乍见到萧瑜时的无礼,他觉得有愧于萧瑜:“小鱼儿,谢谢你。”
“不客气,反正很快就是一家人了。”萧瑜乐呵呵地道:“点心是我从昭昭寝宫里拿来的,出自宝玉手笔,很好吃,世子回去后尝一尝。”
她话音刚落,就见宝珠匆匆赶过来,手上还提着一盒点心。
她忙上前接过,塞到程瑾的手里,是炫耀的语气:“别人可没有这样的口福,程世子要懂得惜福呀。”
程瑾因为她这明显的暗示弄得很无语,“谢了。”
他带上程秀就想离开。
萧瑜追上两步道:“阿秀若想进宫玩,随时可以找我。最近我被管得严,想出宫不是那么容易,世子若想见我,也可以进宫找我玩耍。”
程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