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海回到酒行,陈小姐也夹了一大包衣服、毛巾什么的回来了,先到酒行放下,随后跟随祥海去车行,告诉赵大,他们刚刚结了婚。赵大见祥海和陈小姐神速结婚,万分高兴,硬要拖两人去大中国饭店吃饭。祥海、陈小姐和赵大、老蔡等人在大中国吃了饭,天色已晚。赵大不时叮嘱祥海,要么在“一街两坊”安排住房,要么另租一间更好的住所,风风光光将陈小姐娶进门,才不至于亏待了读过洋书的陈小姐。祥海不能告诉他实情,只能相机行事,说道:“读过洋书怎么了?我不也读过洋书嘛!”“人家比你高级,人家读的是大学,你读的是中学,比不过人家。不过也算是门当户对。不要辜负了陈小姐一片真情,赶快给我们吃喜酒。到时候夫人不知会怎么开心呢!”祥海和陈小姐讪笑不语,告诉他已在汇山路找了房子,马上就要搬过去。吃罢饭,回到酒行,酒行已打烊。
两人上楼,陈小姐拿出新买的旗袍,一件一件试着穿起来,没有穿衣镜,只能问祥海合不合身、漂不漂亮。弄得祥海脸红耳赤,含糊搪塞道:“漂亮,合身,你穿什么都漂亮。”陈小姐明知祥海在敷衍她,依然乐在其中,不耐其烦地一件一件穿了脱,脱了穿,说这件显窈窕适合逛街穿,那件庄重适合开会那天穿。祥海别转头,目光没处安放。陈小姐脱下最后一件花式旗袍,突然问祥海:“阿海,你说二号晒台上可以看到我家?”陈小姐为了符合妻子的身份,已经改口叫祥海小名。
祥海说:“是的,二号晒台没有树木遮挡,可以看到后面边小洋房。”
陈小姐说:“你转过身来,背对着我怎么我说话呢。”
“你穿好了没有?”祥海问,不敢转身。
“早就穿好了。”
祥海这才转身。陈小姐说:“我家是一个月前般到小洋房的,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日本人还在追捕我父亲。父亲在你打造‘一街两坊’之前就看上了这幢洋房,获悉史密斯急于出手就马上从乡下赶回来买下了。”
“陈老板也回来了?”
“是啊,但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没人知道他回来了。”
“是不是想家了?我领你去看。”
不出所料,陈小姐点了点头,祥海忙领陈小姐去阿毛家。
酒行后门是祥庆坊的夹弄,二号是进弄第一家住户,住着阿毛。酒行是街面第一家,因此酒行后门正对阿毛家的山墙,山墙上有一扇窗,又在窗外夹弄里,就可以将阿毛家客堂间看得一清二楚。祥海领了陈小姐走出后门,见阿毛家没有灯火,知道阿毛夫妇已睡下,就领陈小姐从夹弄转到阿毛家后门,悄悄进门。阿毛家后门的围墙就是祥庆坊和小洋房的隔墙。阿毛听见有人上楼,便问:“是谁?”祥海答:“是我,阿海。”“李老板啊,娘子,娘子,快起来,李老板来家了。”祥海引领陈小姐爬上楼梯,来到亭子间门口。这楼梯实在是太狭了,只能一前一后爬着上楼。陈小姐在前,祥海在后,爬过亭子间,到了前楼门口,前楼门洞开,阿毛穿着大脚裤,点亮一盏灯,手摇一把蒲扇出来,和陈小姐打了个照面,连忙将灯盏举到陈小姐面前说:“当心,慢走。”房里阿毛娘子说:“李老板,黑不隆冬的,小心走好。”陈小姐说:“阿毛哥,你回屋吧,我可以走。”阿毛问:“你们要去哪里?”祥海已转向往晒台的扶梯,就站停了说:“我带陈小姐到晒台上看看。工部局马上就会来装灯,‘一街两坊’就会亮了。”阿毛说:“说了好几次了,这次真的要来?你们等等,我去把晒台门打开,晒台有月光照进来,就看的见了。”说着举起灯盏三步并作两步蹦上楼梯,把晒台门推开。顿时,皎洁的月光照进狭窄的楼道,像给楼道里洒下一片清凉的亮霜。两人踩着月色爬上扶梯低头走进晒台。明镜似的月亮像一张弓,弯弯地挂在晒台前方的天空上,被小洋房圆顶遮去了半个弯,像半只金色的羊角。洋房顶楼亮着灯,一位身影挺拔的男子身穿睡衣靠在窗下看书。陈小姐轻轻叫了一声“爸!”顿时眼泪夺眶而出。
“真好啊,我从来没有在远处看过我爸,月光帅哥,我很迷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