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甄见龚鼎孳神色有些异动,便继续开口:“更何况先生志向乃是安抚黎民,整顿朝纲。呆坐于此,于事无补,只要以苍生百姓为念,管它入身之阶为何物?而许多人也需要先生的回护才能周全,所以学生认为先生应该受邀。”
如果以上帝视角观之,唐甄这分析可谓笑掉大牙,南辕北辙。但要知道唐甄在后世可是号称明末清初四大思想家之一的人,学识不凡,思想深邃,政治上最早提出了纳税人的概念。
他认为天下家国这个概念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百姓相信国家这个概念,正是这个理念在维护和巩固这个国家。
国家的财政,军队的兵饷是百姓缴纳的。
朝廷也是因为百姓认这个朝廷,朝廷才得以存在,反之则不存在。
不是当官的在养这百姓,是百姓在养他。
他主张工商皆本,肯定了商人的社会价值,并认为商人的地位并不比百姓来的低,并开始认真严肃的研究了经济规律。
他甚至喊出了,自秦汉以来,帝王皆为贼也的口号,可谓这个时空少数的觉醒者之一。
唐甄之所以得出这个啼笑皆非的答案,是因为人的认知、经验、以及所接受的信息是有限的,乃至于人的理性也是有限的,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正确的圣人明君,人们以为正确的也只是人们以为的。人们总结的规律也只是人们以为的规律。
所有规律定理都离真理还有距离。
而清国这个扭曲怪异的政体能够自洽的运行两百多年,是因为没有聪明人解构这个社会吗?非也,是人们预先设定了一条颠簸不破的真理。在这天真理之下再多的推演,再多的补充,再多的解构只能是渐行渐远。
这条预设的真理便是儒家纲常,皇权天授。
唐甄的细心观察,没有打动龚鼎孳,他大笑道:“铸万观察入微,一肚子经世致用的学问,可惜八股文做的不太好。老夫进来之前已经决定受邀,没有什么理由,只是被那将军直接威胁了,我爱惜自己的小命,不得已答应于他。以后你们进了官场切记,要说服于人,道理是没用的······我和你们说这些,不是想要你们变得如我这般圆滑。而是要你们知道,要先谋身才能谋事,不要存着书生之见。许多事情可以在曲中求,只要守住心中的操守,能忍之事便忍,不能忍者则遁。以后你们遇到这种事,遭遇阻碍了,不要觉得社观念崩塌了,便一了百了,要留存有用之身,以待来时。这天下一直如此,世事污浊,抱着仁爱之心便可了。”
一番肺腑之言,学子纷纷动容,朝龚鼎孳见礼。
唐甄不以为然,却感受于龚鼎孳的情真意切,最终没有反驳,执手见礼。